第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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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先谢过还在蹲坑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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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本是同根生 ...
元鼎四年的春天到了,世事也难得的像春天一样教人欣喜。
南疆之后,北塞的纷乱终于也平定了,我喜极之下,大宴群臣。
“恭喜太后!恭喜皇上!大曦国又得一良将啊!”
群臣朝贺,全为一个人——振功大将军,弥原廷。
南疆突犯,国中大部分兵力都集去了那里,朝中将才奇缺,亲王们隔岸观火,坐视我焦头烂额。就如古人所言,破屋偏逢连夜雨,北塞乘机发起了进攻,我一时急火攻心,狠狠病了一场。
大乱之际,当时只是个副将的弥原廷主动请命,只领兵二十万,即刻出征。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待他捷报送来之时,我的欣喜也就不仅只为得了这员大将,还因为他姓弥——
他是我娘亲家的孩子,我的表兄,我的亲人。
***
第二天,我在未央宫里接见弥原廷。十八岁从军,三十多岁方才坐到了大将军之位,已经算不得少年得志。
弥原廷是我娘弟弟的儿子,也是外祖父那一支下唯一的男丁。昔年,我虽有心想要扶持弥氏一族,却又怕这唯一的男丁战死沙场,便只让他空挂在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虚位上。若不是此次主
动请兵,恐怕一辈子也便这样过去了。
“你啊,这次立可下大功了!”我满脸笑容,“这不仅是你的荣耀,更是我们整个弥氏一族的荣耀!”
“臣能有今日,全系太后一手提携。”弥原廷感慨万千,说着便拜,“当年臣只是个九品下不入流的小侍卫,若不是太后举荐,让臣随征东南,臣也不会有历练的机会,也不会有今日。”
我已经起身走了下去,双手扶起他:“你是我的亲人,我最信任的人,往后啊,我的国家,我的儿子,就都交给你了!”
“是!臣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
“怎么又跪了?”我笑着再次扶他,“我已经在宫里摆好了宴席,请我们弥家的人一同来庆祝你的好时日!”
我领着弥原廷走进小阁中,里面已经聚了十几个人,见我们进去,立刻齐刷刷地跪下。为首一个须发皆白老者,领着他们叩首高声道:“草民给太后娘娘请安!给振功大将军请安!”
“外公快起来!”我说着,惠娥立刻上前搀起那老者,扶他走到座前。谁知老人家十分拘谨,怎么也不肯坐下,一个劲地念叨“娘娘先坐”、“娘娘先坐”。
我笑了,于是入了上首的座位,这些人这才跟着坐了下来。
弥家是乡里出身,往年最成器的一个也只在县衙里做了个衙役。我还记得在瑞即位之后,我第一次召见他们的情景,面对皇宫里的隆重排场,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大气儿也不敢出。再后来我赐宅赐地的,他们更是吓的不轻,一个个的全只知俯首,竟连起身也不行了。
而今四年过去,这群乡野村夫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排场也讲究了起来。
一面吃着,一面听众人讲着趣事,讲着讲着,话题不由到了县里城里的官家身上。只是这话才起了头,却被弥老爷子给瞪了回去。
我轻轻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看来,现在的县官很不得民心嘛。”摆手道,“不如罢了他。”
“不不不!”外祖父立刻摆手道,“全是这群混小子乱说的,娘娘莫要当真!”
“大伯,我可没胡说!”一个脸膛黝黑的汉子急道,“大伯,现在的太后是咱弥家的人了,大将军也是咱弥家的人,你害怕那县官作甚?他那么欺咱家,咱早就应该如实禀告娘娘,让娘娘给咱做主啊!”
“不许胡说!”外祖父瞪了汉子一眼。
我却饶有兴致地问他:“那县官如何欺你们了,之前怎么不提?”
“之前是应为大伯不让啊……现在话也说道这份上了,娘娘,那县官可不是个东西啊!”黑脸汉子立刻转向我,言辞愤愤,“当年,他不仅抢了咱的田地,每年还叫狗腿子跑了收钱,交不出了,就看家里还有点什么值钱的,都要搬走。”
“怎么,你们没和他说你们是哀家的亲戚?”我问。
“说了啊娘娘,怎么没说?”一个尖嘴猴腮的半百男人开了口,“可人家不信啊!说您姓穆,穆家可没有个姓弥的媳妇儿……还愣是把我绑起来打了一顿呢!”
“混账!”外祖父抡起手杖便打,“你是个什么东西!撒泼撒到太后这儿了!”
我抬手止住了外祖父落下的手杖,眼睛幽幽凝着桌上琳琅碟碗,若有所思。
这人的话,无疑触到我的心了。
“知道了。”我淡淡一笑,转眼看向那尖脸的男人,“哀家记得你读过几年书吧?那就给你个知府做着,也让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知县好好开开眼。还有你……”我望向黑脸膛的亲戚,“你很有力气,可以试试做个武官……”
“太后不可啊!”外祖闻言神色大变,立刻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都是些粗俗的村野莽夫,哪里轮得到他们做官!您为我们扩田地,盖房子,赐钱帛……已经莫大的抬举了啊!”
“外祖父莫急。”我亲自上前扶他坐下,柔声道,“哀家这么做,也不只全是抬举。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试试,不行便换,也不会如何……您想想之前,我弥家的人凭什么被区区一个知县欺负?现在哀家这么做,也是想让我们弥家,从此真正的体面起来。”
我说着站起身,目光威严地扫过席上弥氏众人:“现在,你们有了官衔,住进了上好宅院。从此,你们也是大户人家了。往后也用大户人家的方法教导孩子,让他们成为我大曦国定国安邦的有用之材,让我弥氏从此也做一门真正的贵族,做我大曦国的栋梁支柱。”
我在一片惊异的目光中,向他们微笑。
一个官我赏得起,可我还要你们真正当得起。
***
紫檀殿里的奏折整齐地放在眼前。
从才人,到太后,从宫斗,到权谋……十五年了,我被无数次的各种各样的斗争洗礼着,渐渐也习惯起来。
恭权王好像一股清泉,潺潺流进我心间,将我心里原先的添堵都冲了去。现在他虽然不在身边,可我却也不再抑郁。事情依旧是那么多,折子反倒越批越顺手。
“太后,您叫老臣?”
我自案前的奏折堆里抬起头,望了一眼来人——我的父亲,吏部尚书穆理贤。
“父亲来了啊。”我淡淡地招呼了一句,也没让人看座上茶。
“娘娘让老臣来,可是要商量什么?”
我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用盖子轻轻滤着。我没有喝茶,没有开口,也没有看穆理贤。
“娘娘?”他终是忍不住,又唤了我一声。
“听说父亲正在修我们穆家的祠堂?”我轻轻问。
在大曦国,只有上等的贵族才可建祠堂。
“是啊……”穆理贤又躬了躬身子笑道,“臣还想请皇上、娘娘为祠堂题字呢。”
我放下茶盏,伸手将面前的折子一合,向他笑了笑:“这是自然的。不过哀家倒有一事好奇。”
“什么事?”
“就是跟父亲并列族谱,供奉上宗族牌位的夫人啊。”
我说完,又重新从高堆的奏折顶上取下一本,翻看起来。
穆理贤静默在原地,我给他时间考虑。
“哟,这儿有人数落我们周大人的不是呢!”眼睛看着折子,我低低笑了起来。
“臣……老臣知道了,定是顺娘娘的心意。”
“知道就好。”我头也不抬,依旧笑着,“回去歇歇罢。”
这就是我要的。
我是穆家的庶女,排行老三。大哥和四弟都是偏房生的,正房只有个女儿——我的二姐穆诗婵,先帝的丽妃。我讨厌姐,姐也讨厌我。不过事到如今,物是人非,她也早就不在我眼前了——五年前,姐被剃光了头发,赶出了皇宫,赶到寺庙里烧香去了。原因是因为私通,而她私通的男人,是先帝的二儿子,文越王。
而说起我和姐相互憎恨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母亲。
姐的娘是穆家的正房,周大人的嫡女,而我的娘亲却是这周正夫人的丫鬟。
父亲并不喜欢我娘,只是因为我娘有了我,他才会娶她。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你当初还要玷污她?让她占着你一房,却天天受尽大房的折磨。看着娘亲痛苦,我真的宁愿自己没有来到这世上,那样她也许就会永远当着一个小丫鬟,然后配一个小厮,过着平淡又快乐的日子……
父亲有时会来娘亲房中,尽管少的可怜,却每次都能令娘亲被折磨得如死灰般的脸上,隐隐浮现出美丽恬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