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二十七章。上（1 / 1）

竹湘宫

于床上安然熟睡的华昱龙忽地惊醒。

寝殿内一片宁静，只有中央的熏炉飘着浓烈的香。房内只有一盏微弱宫灯照明，偌大的寝殿忽然吹起一阵凉风。

华昱龙坐起身，胸口起伏阵阵的喘。

不安开始自他心头弥漫浸淫他整个人，华昱龙目光搜寻四周，惊醒之后人也清醒多了。

这是竹湘宫寝殿……孟儿呢？她说要去收拾一下，然后就会回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

为何他心头如此不安？难道是孟儿出事了？

将鞋子穿上，华昱龙忍着眩目往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边，门先被人打开。

逆光之中，他一时看不清是何人。

但随后晚风吹来那人身上淡香，华昱龙一怔，知道来人的身分。

「皇后娘娘？」又是一阵晕然，华昱龙赶紧扶住门框。

何忆采见状也连忙扶住他，「阿昱先别说话，我扶你到里边坐。」

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拂去她的搀扶。「不用了。采儿，已是深夜，妳身为中宫皇后，不该毫不避嫌──」

何忆采落空的双手缓缓收紧，彷佛是在隐忍什么。「我知道，你说得我都知道，可是阿昱──」情难自禁，她伸手抓住他的手。

华昱龙一愣，将她小手拨开，「够了采儿，剩下的我不想知道，妳也不能说出。那日我说得应该够清楚了。」

「为什么你就只爱她呢？阿昱，我爱你呀！」何忆采语调凄切，无法忍受地将自己投入华昱龙的怀里，想藉此避开他伤人言语。

华昱龙被她突然的冲力给撞到了门上，一时间脑袋有些发晕。「娘娘自重！妳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妳如今身为一国皇后，行为举止怎可如此放肆不得体？更别论臣弟已有妻室！」喝斥之间，他出手推开了她。

「阿昱不要提她！」何忆采吶喊，脑海是她淡然怜悯的眼神，令她憎恶！「为什么她那种女人你还要为她挂心！」她凭什么得到阿昱？凭什么！

「请皇嫂自重！」

「阿昱！」何忆采又走上前，紧紧拽住他衣袖。「我究竟哪里不比她？我也是自小陪着你长大，我甚至比她更了解你──」忍不住泪如雨下，是她隐藏在心中最幽微的心事。

华昱龙撇过头，不忍看她哀怜娇颜。就算他对她没有半分爱，仍是会替她不舍，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

「我对妳不是那种情感──」不知为何，脑袋晕眩更重，连着吸嗅进胸腔的熏香一起搅得他脑心一片迷乱。

他自知有异，推开她的身躯要往别的方向走去，脚步却踉跄，不觉地退后，何忆采上前一步，将华昱龙带离门边，顺势推倒在床上。

「采儿妳……」华昱龙伸手就要将何忆采推开，却觉四肢沉重如铁块，他动弹不得。「妳做了什么……」

「阿昱，我想要你的孩子……」何忆采俯下身子，颤抖地吻上他的唇。

华昱龙闭紧牙关，撇过头却又被何忆采扳正。「阿昱你不要抵抗，待皇上大行之后，就算不接诏令，你也会是皇上，然后你的孩子就会是太子，我们一家和乐融融……你看那画面多美……」

「采儿，妳对皇兄做了什么？」虽然身体不能动，但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只是她身上的香味好似有催情作用──

何忆采含着他下唇一路蔓延而下，吻上他脖颈，小手拉开他衣襟，抚上他热烫的胸膛，一把扯下他腰带──

「我只是每天不间断，在他膳食里下少量的毒，一天一点……再一个月，他就会因为积毒不清而爆发，然后死去。那时阿昱就可以称帝了──」

「采儿妳！那可是妳夫君！」华昱龙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却见她褪下衣裳，残弱烛火之下仍可见她曼妙躯体，华昱龙立即别过视线，却被她抓住下颔。

「阿昱嫌我脏吗？所以不肯要我？」

「……」他眸光冷冽与她执拗相对，何忆采读出他眼底鄙意，心痛难当。

「阿昱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为什么你眼底只有她！」何忆采抓住他襟口，掌心忽地捏到一团物事，采儿狐疑，将衣襟翻开，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一看，她瞬间变了脸色。

铃铛！

可恶的女人，这个时候也要阻她！

「采儿妳还给我！」华昱龙伸手想取，偏偏用尽了力气仍是举不起。

何忆采将铃铛高举，狠狠掷往了地面！

撞击地面的同时，华昱龙亦听闻清脆的碎玉声响，那一声恍若将他心头狠狠撕开──

痛楚难当。

「夏采荷！我恨妳……」华昱龙眸色更冷，紧咬着牙吐出的字句竟令人胆寒。

「阿昱不要！」何忆采摀住他的口，不想听他说，华昱龙却不放过她，张口咬住她指尖。

何忆采吃痛却没有松手，「阿昱……求你不要恨我，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得到你……」

「我不认识妳，妳这蛇蝎心肠的妖妇……我认识的夏采荷早已死去，眼前的妳只不过是皇宫养出来的毒妇──」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何忆采松手，摇着头往后退去。

华昱龙不理会她失态，哀伤地看着那散成一地的墨玉碎片，于心底呼喊孟婆。孟儿、孟儿，妳在哪里……

她曾说，只要他喊她她便会听见，就算听不见也能藉由铃铛声找他……

但自铃铛摔碎已过一段时间，她却迟迟没有出现──

难道孟儿出事了？！

这念头自他心底窜起的那瞬间，冷凉感攫住他整个人，他简直无法想象若是失去她他会如何──

「何忆采，妳把孟儿怎么了？」凛冽一眼朝她瞪去，忍着心中不断泛起的恐惧，他发颤的语音不知是惧意还是怒意。

「孟儿、孟儿……你究竟要伤我到何时？阿昱！」这声质问让她回神，却也让她失去理智，「好，我告诉你！我将她推入朝露宫枯井里头，井底有我请法师专门写下的法阵咒语，就算她想走也走不成！」她走到床边，想起自己方才的作为，竟是骄傲地笑了起来，为自己的作法感到自豪。

「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何忆采失笑，眼底是至极的嘲讽。「我将她一头推去撞井，临走前又丢了火把入井，就算她是妖是神又如何？在凡间她也不过是肉身一副，哪有不受毁坏之理？」

「妳……」华昱龙气极，一口气换不上来，竟是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了口血。

何忆采怜惜地擦去他唇角血迹，「阿昱，你竟一次又一次地伤我……你太令我伤心了……」她拔下髻上发钗，冷眼将发钗送入他心口！

噗哧一声，华昱龙一声闷哼，又呕口血。

「既然你怎么都不肯爱我，那我就让你下地府和她相伴吧！」何忆采吻上他嘴角，舌尖轻舔他温热血液。「你瞧，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就连最后，她也不肯来看你一面──」华昱龙眼前渐渐模糊，想亲自手刃她却已无力，满腹的不甘都只能吞入喉中。

孟儿，是我错了。早知救起采儿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宁愿她就那样死去──

孟儿，妳还能回黄泉地府吗？我去那里能等到妳吗？

能吗？

华昱龙再无力睁眼，随着四肢益发沉重，他的意识也逐渐飘离──

直到他断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