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口角(2)(1 / 1)
“没去哪,我想休息了。”她说,也没看他便推了里屋的门进去。
伸手取下发夹,抬手拢了拢微乱的长发。刚拿了梳子,手上一凉,她暮然一惊,身后一股清凉的气流密密而临。她屏住气,戒备的僵硬着。
“你们走后,我也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约娄莹莹的电话是他打的,他意识到自己忽略那个女孩太久了,总觉得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他并没有多想,或者是他想她了,或者是因为娄坤这颗不□□,太多的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所打破,于是便有了今日之约,也不是那些知名的高档食府,却没想到还是遇上了外出的周怀吟,那时他闪过的念头居然是惶恐,是的,惶恐,二十四年来,他从未尝试过这样的味道。见到她的刹那,心底先是惊喜,却瞬间有浮上丝丝凉意,耳边有如密麻的小蛇吐着信子,血红的,泛着幽光,咝咝的响着,直响到了心头上,胸腔里紧紧的纠结在了一起。
可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说她没见过夫人,她是他的夫人了,她竟在咖啡厅叫他三公子?!他不停的想,她会去了哪?她能去哪?这里不是平川,不是英国,她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庆州——这个让她如此陌生的地方!抓了电话想打,却怔怔的不知道该拨那个号码,除了周志宏办公室的电话,他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到她的方法。空落,迷茫,无措……
他没有忍住,他叫章盛联系驿馆,他找了赵世轩,赵世轩竟然回去了。他还是焦躁起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找到她,找到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不要乱跑,出去也要告诉他。
可是……
看到她满脸漠然,双眼都是漠视,那般的无所谓。
他觉得无力,脑中有根弦绷紧,然后,又断了。
“我们来交换,我告诉你我今天做了什么,你也告诉我今天去了哪,好不好?”他站在她身后,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事实上,少渊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总想在她面前再温和一点,她似乎总不会拒绝温暖的。
“我不想知道你去了哪,做了什么,我们说好了,互不干涉对方,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和你报备行踪吧。”
他垂在一侧的拳握紧了,半响,再松开,声音依旧轻缓,却是半含着一口温文慢慢的强硬了起来,“我去了军部,然后同薛铉,义亭一起午餐,下午和朋友在咖啡厅,之后便回家了。好了,你呢?你去了哪,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回来了,又为何不叫车?”
朋友?怀吟多想尖锐的讽刺他几句,他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可是她忍住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在他面前显露情绪,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祁少渊最在行的,不就是抓住细节,一举击溃个个要破嘛!尽管,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贵的价值值得祁家拿唯一的儿子的婚姻来维系,来赌!
等他问完了所有的问题,怀吟一皱眉,也不管手里正被他握着的木梳,一记挣脱,他站在身后,让人无法忽视的浓郁扰的她透不过气来。
“你的问题太多了,你答应过互不……”
“干涉对方?”他见她退离开自己,几步站定在一面水印的穿衣镜前,微侧着身子,房内暖色的柔光勾勒出一道动人的剪影,他直视着镜面中罗衫随意的女孩,自从那次车祸后,她似乎一直单薄着,此刻腰线收紧,更衬身量纤致了起来。他微抬着下颚信步靠近,扬声道:“如果我说,我反悔了呢?”
“反悔?”怀吟猛的转身看着他,祁少渊一身湖色长衫,姿态随性慵懒,身姿掩在温秀的布衣下,倒是典雅。此刻的怀吟却没有心思好好端详自己的这个丈夫有多么的玉华清贵之气,她只觉得一直以来的压抑似乎快要到那个临界点了,她想爆发,极想极想,一股无名大火油然而生,她冷了脸,颇是讥讽的笑道:“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最擅长的不就是反悔吗?我竟然还傻的和你谈条件。”
她脸上的笑刺痛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风,他也不靠近,转身走到床畔然后撩了下摆施施然坐在床沿上,双腿一叠。斜挑着眉毛看着她:“让我来猜猜怀吟为什么总对我怒目相斥?”
她还是皱着两条峨眉盯着他,她极不喜欢旁人动她近身的东西,即便明冬她们进屋打扫也看得出来床铺、洗漱用具还有她平时摆弄的那些茶盏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我以为嫁给我并不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你在不满意我什么?”他稍勾动唇角,也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应该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陶朱公在选择爱情之前尚且架了一座天平在越王和西施面前,我不是古人,没有那么高尚的节操。而选择娶你,我祁少渊愿意。”
“身不由己?那之前那些算什么?你在火车上说的那些话算什么?你所谓的苦心安排算什么?你口口声声对娄小姐的忠贞又算什么?我真为娄小姐感到悲哀,爱上你这样的男人,简直可悲。”
“你根本不清数我和她之间的事……”
“我是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你只要知道,祁少渊,我们的婚姻已经够可笑的了,你不要再自作聪明的让我更讨厌你。”
“讨厌?”他坐在那身子不动,背脊一挺,声音顿时犀利了起来,“之前不是厌恶吗?我倒真要问问,我怎么让你讨厌了?我长得入不了你的眼?我没有滔天的权势?没有雄厚的财富?没有那些女人趋之若鹜的条件?”
“肤浅!!”怀吟霍的喝住他的话,哼了一声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肤浅的人,容貌?权势?财富?你这是在自夸吗?祁三公子,你简直是——俗不可耐!”
“我肤浅?我庸俗?”他猛地站了起来,疾步走过去拉住怀吟的手臂,脸上神色尚算平静,此刻月上中天,银辉一地,晚夜拂开了水色的纱窗,那点点银辉竟好似映入了他的眼,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冽。
“周怀吟,你的本事可真够大的,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能让我这么生气呢。开心吗?我生气了,我俗不可耐?因为我没喝过洋墨水?说不了几句洋文?没赵世轩身上那股子消毒水的气味?”
怀吟被他箍的死紧,此刻他的压强太大了,她的瞳孔一阵收缩,是的,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祁少渊,双目寒凉,面色沉郁,宛如罗刹。她张了张口,却听他薄薄的嗓音响在耳边,他接着说:“再让我想想,对了,还有那个送你项链的男人,是英国人?多么高贵绅士的血统,蓝眼睛的吧,瞧瞧,那该多么漂亮。”
怀吟的平静在龟裂,在听到项链两个字的时候,本来收缩的瞳仁奇异的亮了亮,少渊看到了,只觉得耳鸣了一阵,胸口闷痛一阵。他一把用力,看到怀吟吃痛后瞬间红了的眼眶,胸口的闷痛更甚了起来,他痛,他感觉到了,他想着该让这该死的女人跟着他一起痛。这样的感觉,是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全新的感受。少渊似乎有点明白了,周怀吟,不一样的,一定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不想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那里有浓浓的不满,厌恶,甚至——还有惨淡的惧怕。他微松了力道,拇指一下下来回揉搓着皓腕,闭了闭眼睛,正想说话——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提他,由其是你,你说我不清楚你和娄莹莹之间的事,我也原话奉还给你,我和清宁之间的感情,那是你这辈子无法体会的……”
“够了。”他猛的扯了她扣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按住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顿了顿,他又道:“我可以向你道歉,我可以不提那个人,请你,请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你试着看看我,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真的让他过去了不好吗?我会认真对你,真的,相信我。”
鼻尖缭绕的他身上味道,有奢华的杜蘅,混着烟草和茶香。其实,这该是多么正阳宁神的味道啊。可是怀吟选择忽视,选择闭塞。她也不挣扎,只浑身僵硬着,他的话,早就被她排斥在可信范围之内,多么动听的承诺啊,可是祁三公子的承诺,往往是很廉价的,她早知道了。
“给我点时间,不用太久,等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嗤笑!
“怀吟,你说话,说句话。”
仿佛过了一个长夜,怀吟浅淡的笑了笑,他不知怎的就觉得心底一凉,她说:“三公子何不把这份心意放在该放的地方,换了人,这些话可就不会这么不值钱了。”
他顿生恼怒,一双眼睛甚是怨怼的瞪着拉开距离的人儿,“我从未说过这些话。”可恶的女人!可恶的女人!他句句肺腑之言,他甚至想放弃……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把他在她面前剥下的自尊踩在脚下!
“你说过也好,从前没说过也罢,我只奉劝一句,这样的话在我听来,全是空话,是笑话,是——”
是狗屁,她原本想说的,却被唇上突如其来的冰凉制止了,那是个埋在记忆深处的吻,像极了狂轰滥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