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在语言学校学习的日子总是乏味又新奇，乏味的是学习语言本身就不是一个活泼有创造力的事情，新奇的是会有来自不同地方的学生聚集到一起，说说各自国家和地区之间的有趣的风俗习惯。作为从来就没有出过国门的土老帽楚沛来说，新奇这一点尤其明显，当然作为和英语有着“深仇大恨”（上辈子英语就没及格过）的“爱国人士”，乏味这一点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说实话，楚沛的英语就基础上来说，绝对比本土M国人要好，可是架不住人家还会有方言俚语甚至是“成语”“歇后语”之类的，举个例子来说，不要把袋子里的猫放出来，楚沛就是死也想不到是保密的意思。

于是楚沛彻底杯具了，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戚状况，特别是正式上课以后，专业字典都快被他翻烂了他还没看明白第一篇课文到底讲的是什么，泪目。迫不得已，他找上了同在一个班学习又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伯克纳。

伯克纳是个中国迷，也会说一点简单的汉语，虽然语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缠着华裔或者中国留学生讲中国的事，楚沛也被他骚扰过很多次，避他如蛇蝎，可是现在没办法了，只能自己送上门去。

伯克纳为人有点天然呆，但是课业上一点也不含糊，经过他的讲解，楚沛大致掌握了M国教材和中国教材的差别，和T大教授讲的一样，M国的教材都是案例，就像是讲故事一样，重点需要自己总结，而中国的教材则是条理分明，简单明了，可是理论性强，需要教授在一边详细讲解。不过，好歹，楚沛总算适应了新的学习方式，至少课堂测验和作业论文再没有不及格了。

就在楚沛觉得一切安稳的向着一个没有NC党的世界发展的时候，上天似乎觉得一切太过顺利，所以为他准备了一个考验（上天：口胡，分明就是你看不顺眼吧，不要把责任推到人家身上！）。

无论在那个时代，种族歧视都是M国不可忽略的一大瑕疵，更何况是3K党众正在活跃着的时候。这天，楚沛和伯克纳正在往教学楼走，一个班刚好下课，出来一个颓废摇滚风的学生四仰八叉的走在路中间，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风格的跟班。那个人看见和楚沛一起的伯克纳，嘴角扬起一个邪恶的角度：“瞧瞧这是谁啊，这可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自甘堕落和黄种猪一起住猪圈的克鲁兹啊～”话中的恶意让楚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伯克纳好像毫无所觉一般和那个人打招呼：“嗨，汤米，最近还好吗，奶奶说她很想你呢！”那个汤米厌恶的撇撇嘴，说：“我可不认识像你一样喜欢和乞丐王国的人混在一起的人，你快点和那些猪尾巴一起滚到地球的那一边去吧！”

本来楚沛准备扔下伯克纳绕路走，避开麻烦的，可是听见那个人的话，他停了下来，转身站在汤米的面前：“道歉。”

汤马斯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只见他笔直的站着，眼中的锐利让自己心里一突。不过，秉持着白种人一向自大的心理，他戏谑的看向身后同样惊讶的跟班：“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是一头猪在叫啊哈哈哈哈！”

“道歉！”楚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用更大的声音吼道，并成功的让那帮人闭上了嘴巴。楚沛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可是他控制不住的想冲上去给那个人一拳把他高高挺起的鼻子打下去，但是不行，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他只能直挺挺的站在这里，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拳头放在对方的鼻子上。

他并不在意伯克纳被人怎么了，更没兴趣为人打抱不平，可是当牵扯到了自己的祖国，他不淡定了。他上辈子从记事开始就一直看着这个国家以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改变着，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下去，甚至开始脚步不稳的奔跑。他知道这个国家为了洗刷自己被人侵略的耻辱是多么拼命地努力着，他没有办法原谅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用他们无聊而且长满杂草的大脑去污蔑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道歉！为你侮辱我的国家的言论道歉！”楚沛对着瞪着他的汤米说道。

“道歉？要我向你这个黄种猪道歉？！别开玩笑了！”汤马斯嗤之以鼻。

楚沛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甩开伯克纳因为担心而牵住他的手，说：“那么，既然没有人教你‘爱国’和‘尊重’的含义，请容许我用一些非常手段使你明白这里面真正的意义。如果在这一个星期内你没有为你的行为道歉或者再次做出类似的行为，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让你从这间学校里消失，请不要把这个当做是一个玩笑。再见！”说完，谁也不理的转身离去。伯克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只能追着楚沛去上课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楚沛非常正常的上课下课去图书馆回公寓休息，正常到让身边的人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于是吊起来的心慢慢的放了回去，也有很多中国留学生在背后嘲笑楚沛。人总是这样奇怪，自己没胆子没能力做好的事，也不希望其他人去做，其他人做好了就酸上几句，做不好就是一阵嘲笑，仿佛这样就能说明自己并不比其他人差。

楚沛等了一个星期，汤马斯没有任何的回应，于是他将准备好的一篇声情并茂的抗议信投进了校长信箱。这一切没有一个人发现，于是到了第二个星期，大家都准备看好戏了。可是他们失望了，第二个星期，楚沛没有一点表示，还是上课下课去图书馆回公寓，没有一点异样。

楚沛在等，如果学校有所行动，他就会放弃接下去的行动，如果没有，那么，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切都太过平静，所以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一，当楚沛的某个教授接到楚沛的请假条说他去静坐抗议的时候，简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沛一大早起床，梳洗了一下，带了包干粮，抱着一叠打印好的抗议书站在了校门口。先派发抗议书，发完了就挨着大门坐下举着牌子开始静坐。

于是经过大门的人就看见一个小孩子安静的坐在门口，举着一块白色的牌子：道歉，否则我将不再尊重这个国家。有不少中国留学生看见，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有一些围观，有一些离开，只有一两个在离开后又回来陪着楚沛一起坐。

第一天，校方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人数是在是少得可怜，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笑。可是整整一个星期，楚沛每天早上都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众人收起了那副看戏的眼神，开始思考一些问题。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楚沛身边，不分种族国家，或静坐，或给他带点水或者面包热狗。伯克纳看着这个从中国来的瓷娃娃，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于中国的认识是那么肤浅，他不再到处宣传自己是多么熟悉中国文化过么了解中国人，他安静的坐在楚沛身后，观察着楚沛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抗议甚至惊动了当地议员，每天都会有记者前来围观，校方终于顶不住压力，责令汤马斯公开道歉并且在他的记录上记下这一笔。楚沛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当校方作出承诺，楚沛就收起了东西，回去上课了。开玩笑，一个多星期，还不知道要补多久才能补回来呢。楚沛本来想着，好不容易自己热血了一把，居然没人当回事，如果学校再迟一点，楚沛就准备撒狗血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去。

楚沛收手了，可是不代表其他人懂得这个道理，另外一个留学生依旧每天去静坐，并且经常在记者采访时发表许多民主言论，，非常积极的把学校的名声搞臭。终于，汤马斯停学了，可是就凭他能在学校横行无阻就知道他家里肯定势力不小，于是得罪了汤马斯，又得罪了学校，抢足了风头的人最后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不过楚沛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后来跳出来，估计现在成为靶子的就不是他是自己了。

总之，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楚沛也因为这件事被许多本土学生接受。楚沛觉得这一点很奇妙，为什么越是桀骜不驯越是不守规矩越是喜欢和权威作对，在M国的学生中就越受欢迎呢？楚沛百思不得其解。

解不出来也没所谓，楚沛依旧贯彻自己的低调路线，每天安静的学习，就是牛皮糖·伯克纳越来越粘着自己，这一点让楚沛有点受不了。

就在一片河蟹的气氛中，中秋节来了。

楚沛回到公寓，倒在床上，刚刚上交了熬夜完成的论文，楚沛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敲门声让他的美梦成灰。他艰难的爬起来，打开门，原来是别人帮他签收的国际快递。他谢过来人，回房拆开包装，是楚爸楚妈寄来的几盒月饼，楚沛这才惊觉已经中秋节了。又有人来敲门，是叫他下楼接电话的。是楚爸楚妈的国际长途，细细询问了楚沛的学习生活情况，要他小心，之前的事情他们也有耳闻，可是楚沛隐瞒了他们，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楚沛也参与其中，而且是起头的。挂了电话，楚沛掂掂手上的月饼，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了，于是决定把整个公寓的人找出来，不过当他走到楼下，看见已经布置好了的餐厅和桌上零星的几个月饼，还有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的围着众人团团转的伯克纳，突然露出了出国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嘿！能让我加入吗？我有正宗的荣华和美心月饼哦！”楚沛笑问，得到的答案是蜂拥而上抢夺月饼的人们。（荣华月饼和美心月饼是香港的老牌子，可以无视）

热闹过后，那群借机喝酒的学生哥儿全部扛不住醉的东倒西歪了，不过作为唯一的未成年，楚沛捧着橙汁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着他们拼酒撒酒疯。不知不觉，不知谁提起：“老爸和哥哥有没有背着老妈喝酒被抓住呢？”于是全部人都静了下来，看着窗外的圆月。楚沛仿佛也被这样的氛围灌醉了，想起了苏轼的水调歌头，就这么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开始还有些磕磕碰碰，第二遍的时候就更加熟练了，第三遍就已经很流畅了。楚沛有些迷茫的想，上辈子的事情虽然只隔了十几年，可是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任何事都非常的模糊，只剩下一些残影，到底这样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伯克纳看着站在窗边沐浴在月光下的低吟浅唱的楚沛，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开始嫉妒起其他的中国的留学生来，因为他们能够领会楚沛到底在唱什么，能理解他的伤感，能和他有相同的感触。

当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没办法从楚沛身上离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陷进去了，不过这又怎么样，这样的楚沛值得自己最仔细最温柔的对待。

天上的那轮明月看着地上的人们的种种心思，慢慢的走过夜幕，沉默的用让人轻易就会忽略的月光铺满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