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1 / 1)
晚间,我送珂合扎出门的时候顺便让人带了个条子给玛法,上面只有一个字——“九”。
慢慢地从正门处往我住的院子方向走去,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和香岚说说诺尼的百日宴,那抓阄桌上还需得放上些什么东西,至少让我再加上一条缠金线绕银丝的马鞭。
正想着一会儿就能看到的三个孩子,随意走着的我一抬头竟是见着了守在我院子门口的喀尔楚诨。他没进院子,只身依着院门边的墙,一手捋着辫子末端,一手托着下巴挠,虽然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却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抓狂的猫。
“来了怎么不进去?”我略有些奇怪地走上前去,只见喀尔楚诨一脸莫名地抬起头来看我,半饷才回过神来,也不理会我那满脸的兴味和好奇,只手猛地拉住我的胳膊,扯着我向他的院子走去。
我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看似柔柔弱弱的三弟什么时候手劲这般大了。此刻又觉得被拉扯的手臂和肩膀一阵酸痛,不得已出声道:“老三,你怎么了?”
喀尔楚诨闻言愣了一下,磨蹭着松开了抓着我胳膊的手,低着头小声说:“我有些事不明白,一定要找你问问清楚才行。”
我揉了揉胳膊,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我们竟是走到了府里西边儿的偏院。这里算得上是府里最为荒凉的地方,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打扫,虽然不会杂草丛生却也是荒凉的紧,此时被入秋的凉风吹着,总觉得有些异样的冷意。我抬手想理一下衣领,又因胳膊的疼痛缓了一下动作。只这一个迟疑,肩膀便被喀尔楚诨的手覆了上来,那双温暖的手盖在我的肩膀上时轻时重地揉了几下,耳边传来喀尔楚诨有些不不知所措的声音:“大哥,还疼吗?”
我暗暗地叹了口气,这几个弟弟和我最是亲厚,平时有着什么事总是和我商量好了才会定下计划,我也多半会先问问他们的意见再决定如何行事的。可这次我毅然地选择跟着玛法,推举的又一位即无实权又不得宠的九阿哥,怎么说都叫这几个弟弟惊讶不已。何况这其中最为黏我的又是这个足智多谋的老三喀尔楚诨,如此一来,他又怎么不会上门来找我?而我在送出那张纸条的同时也是在等待着他的。
“你不明白我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动了动胳膊和肩膀,觉得已经不痛了,抬手顺了顺喀尔楚诨的发尾,将他的辫子拂到了背后。
“是的,我不明白。”喀尔楚诨皱着眉紧紧盯着我,似是想在我脸上看出什么来,“现在的局势并不是单单制衡就可以的,即使我们可以从多尔衮和豪格之间找出一个可以平衡他们的人来,但是难保其中的一个会因为这个人的偏颇而做大。与其这样求得一时的安宁,还不如偏重一方,并了另一方的好。”
我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喀尔楚诨说的并不算错却实在是不合时宜,一时之间也只得慢慢道来,毕竟他并不曾在军中待过,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牵连——
“八旗之所以能够跟着我们打仗,最为至关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能够给他们利益,不仅仅是战士的荣耀,还有钱和地。虽然这五年来战事不多,但我可以保证,新帝登基之时便是南下开战之时。此时此刻,如果多尔衮和豪格为了那个位置而闹将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何况这两个人,一人分去了两个旗,你说我们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又该怎么做?
八旗之中,两白旗是多尔衮手底下的人,正蓝旗是豪格的势力,这个是铁板钉钉的事,他们若是斗起来,首先连累的就是这三旗。这么算起来的话,多尔衮的实力倒是比豪格的大了不少,可如果真的打起来多尔衮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样一来多尔衮倒是相当的被动。
至于两黄旗,他们原本就是圣上的人手,到那时候他们要的也不过是正统继位的一个说法,总的来说却也是容不下多尔衮和豪格的,毕竟多尔衮和豪格都不是两黄旗的旗主,一旦继位必然会更改旗色。这样的话,一来是断了不少旗人的财路,二则是坏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他们必定是不想这两个人的其中任何一个登上那个位子的。
那镶蓝旗归的是济尔哈朗,早年也是圣上身边得心的人,向着的自然是宗室多些,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正统。
到如今,算起来也就我们两红旗没有明确表态了,阿玛与豪格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此时自然是愿意力挺豪格的。为此,多尔衮也不是没想过除掉阿玛的法子。
但是玛法并不想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低头,你可能觉得玛法老了总喜欢守着两红旗过磨叽日子,可我告诉你,正是因为玛法还想在有生之年打上一仗,还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我满人的军队正式踏平汉人的皇座,所以他才会看上这个看似即无实权又不得宠的阿哥啊!”
“可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啊!只要一方的权势过大,另一边终究是讨不得好的,到头来一样是分崩离析的结果,还不如叫他们一开始就分出和输赢,也好过最后胜利的一方挟天子令诸侯,倒是白白拖累了那个阿哥。”喀尔楚诨思索片刻,依旧不能接受我的解释,手却没有离开我的肩膀,却只搭着不动作。
“我说的这些也不过是我自己的见解罢了,对与错并不十分清楚,大多的只是凭直觉吧。”我心中默默叹息,此间关节不过是因为我已知晓了未来的大致动向,这储君之位必定是会落在九阿哥的肩上的。对于这其中的多种联系,我最多也只能做出些我可以理解的解释,其间自然是会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无法向人明言,更有甚者连我自己都无法明白,这又叫我如何同喀尔楚诨细说呢?又见对面的人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我只得再次开口,“况且,战事一起,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待到一切大定,这两个人谁能笑到最后呢?再说了,我就不相信,等他坐到了那个位子上,他还能将自己手里头的权利往外推不成?”
喀尔楚诨惊异地抬头看我,那直通通的眼神直直地看到了我的眼睛里去:“大哥难道是想替二哥报仇?那我们是否要再做二手准备?”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瞪了喀尔楚诨良久,这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暂时不用,我们先静观其变,总之,保存好我们自己为先。”
喀尔楚诨慎重地点了点头,又拉着我的手往他的院子里去,这次的动作倒是轻巧多了,又说:“这次是我莽撞了,这就请大哥喝酒,给大哥赔罪了。这可是我拖人带回来的‘竹叶儿青’,都有好些年头的了,大哥一定要尝尝……”
我一路走着,听着喀尔楚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得来那坛子酒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赶紧问道:“你方才为何倚在我的院子门口不进去?”
喀尔楚诨忽而断了言语,片刻之后才涩声道:“大嫂就在院子里,又是晚上了,总是不方便的。”
我闻言笑道:“平日里都是一块儿吃饭的,也没见着有多拘束,怎么这下子就尴尬起来了?都是一家人,我们又是兄弟,你若是介意就让你嫂子到里屋去避一避。何况这天也凉了,叫你在这外头给冻着了又该怎么办?你这身子又不适合习武的,左右还是进屋里等着吧。”
喀尔楚诨直往前走着,也不回头,只应了一声,一路无话。
到了第二日,宫里头传出来消息说圣上驾崩。国丧数日,该是决定到底谁继承大统了。朝堂之上一番明争暗斗,群臣之间一番唇枪舌剑,待到该站队的都站好了之后,皇九子福临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