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第十七章、守候(1)(1 / 1)
迷途幽寂的气氛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安格烈和穆穆里经常聚在一起聊天。穆穆里依然是活泼爱笑的,安格烈则偏向沉静。他们在一层的礼堂的落地窗前,讨论剑术与国家的成败。仆从们私下议论着这两个男人的性取向。穆穆里且不说,安格烈缓缓吐出的雾圈与微微迷醉的眼神让人相当难以辨别吸引他心神的究竟是回忆还是……
说起来说不定也是真的,这个拥有魔鬼眼睛的男人离过好多次婚,说不定真的,男人更适合他。
我的心格外平静。无事可想又无从可想,甚至,什么都不愿想。我通常会一个人坐在礼堂的角落,听女仆们讲一些城堡中的八卦与琐屑。这些没什么嚼头的真人真事中,最好不要出现任何迪雷坦,我想象自己就是迷途中一位可有可无的小女仆。无人注意时,我会去做一些清理的工作,拖地,洗衣,非常有趣。我这样填充自己,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空洞。必须让自己忙起来。
路西法似乎长高了点,哦对了,我忘记说了,这孩子,还是对读诗有特别的嗜好。即便他俊美的面庞上稚气未脱,一些孩童热衷的恶作剧他也爱不释手,可偏偏,不少女仆及贵族千金,纵然比他年长,可还是为获得被王子搭讪的机会,努力恶补起晦涩文学来,其中也包括娜斯塔嘉。
路是个古灵精怪的小鬼,他自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魅力的,但他只与娜斯塔嘉说很多话,惹得一干本就不喜欢娜斯塔嘉的姑娘聚成一伙与之处处为敌。于是,究竟是受宠若惊呢还是难言之苦呢,只有娜斯塔嘉自己清楚自己对路的感觉了。不过,她见到路西法还是会脸红,所以我想她是痛并快乐着的吧。看着这么一个处处昂着头面色冷峻的女子面带潮红还真是相当有趣呢。当然了,女仆之间的明争暗斗,再声势浩大也是小打小闹,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近千年的寿命里,过分和人过不去,那累得是自己。
接下来我要说一说奥斯温了。嗯……毕竟是王,所以他最近也很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马汀敬职地一直陪伴着他,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直很正常,由此可见个体免疫力的差别,真是讽刺……当然我并不乐观,我一直不,此时只能苦中作乐。
迷途中所有的事,都要交还给奥斯温,各种还理不出头绪的事情,他要理得清清楚楚。可以说他最近应是很忙的,但我还是能够时不时见到他。唯一的进步是,他不再躲着我,闲暇时间还会找我来解闷。相比之下,倒是马汀的出镜率少得可怜,他就如同奥斯温的影子般,却在更多时候,不与任何人说话。我与奥斯温相遇时,他要么不在场,要么就在另一个角落,气定神闲地喝香浓的咖啡看一些文学小品。反正他迟早离开,自然也就没有姑娘想要接近杯酒高深莫测的贵族,赔都赔不起。
我记得有一次,当我擦洗桌面的时候,奥斯温轻轻来到我身边。我抬头就看见他一贯扑朔迷离的微笑,一时间忘记如何打招呼。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我是一位侍从该多好。做什么都无足轻重。”他优雅地坐到桌子的另一边,一双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他看上去是那样轻松,一点都未被俗世干扰到的样子,湛蓝色的双瞳中泛起的流纹告诉我,这名被岁月刻上孤独的吸血鬼之王理解我荒诞的举动。
“怎么,是否我给你太多不如意?让你拥有现在这个身份,是不是太难为你。”他问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每次她的俊美及深刻的寂静都会将我深深吸引。爱人的面庞真是怎样都看不厌的。从俯视的角度,我更能好好欣赏到他挺拔的鼻梁,诡异而傲气。
我将桌布扔到一边,也坐下来,与他对视。“可是你也对未来毫不确定吧?我也不知道……”
“啊,这倒是真的。”他却忽而,露出一个格外明艳的笑容。他望向脚边的地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我只是在想,倘若我不是……或许离开这里会很容易。是的,爱尔,会很容易,我们一起离开。”这样一句话,被格外平静的,甚至带有点憧憬的语气说出来,就如温暖的液体,一点点冲入心腔,慢慢让我,浑身酥麻。奥斯温,你居然也会幻想,居然也会……虽然没有可能,一点可能也没有。我居然还是会为那么不切实接的东西激动。
“可,若你不是王,我都见不到你。”我努力平静地说,“我说不定,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然后嫁给一个普通人。”
奥斯温望向我。明灭的蓝瞳,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看着我。
“你希望那样吗。”他低沉的声音问我。
“好讨厌的假设。”我粗暴地抓过他的手紧紧握住,“但我不想我的生命里没有你。没有你,再美好的生活,我也不要。”
“你固然不能没有我,不然,你也就不是你了。”他弯了弯唇角,笑容有些邪恶。随即他抽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不是小孩子。”我忿忿。
“不,爱尔,你始终是呀。”他的笑,泛起一丝明显的苦意,俊美而与世无争的面庞便因这样的微笑而沧桑了许多。他眸中的隐忍与宠溺,是如此的清晰明了,我以为我看错,时隔多少年,我居然还没有褪色,在这个男人心里,我还是那个小孩子。唯一的我,不是贝拉,不是伊蓝,就只是个小孩子,他的灵魂深处有我灵魂的烙印。
此后我们也时不时聚在一起聊天,一些亲昵的动作自然无可避免。我知道,我十分清楚,我们间的关系,以及我的身份,都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是该终结的时候了。
但是奥斯温,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堂堂正正在你身边,对吗。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怀疑,若你不爱我,你还是可以表现得像爱我一样。可你,真的幸福过吗。
我不想你一个人在冰冷的地窖里。如果那样,哪怕你再反对,我也要推开门,找到你。
请让我当你的陪葬吧。
我们所等待的时刻终于来到。那天,迷途中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奥斯温站在演讲台上,公布了他患病的事实。我事先有准备,所以当人们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时,我并没有太多反应。安格烈紧紧搂住了我的双肩,穆穆里还抓住了我的手臂,路西法也站在我身边,这让我很温暖,我无所畏惧。路无惧而充满嘲讽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众人的面孔上,被孤立的滋味,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不会在乎,她的母亲被多少人轻视。他了解我。他是我的孩子。我已经足够幸福。
其实知道我与奥斯温有染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只是纯粹好奇,我们的下场。淡金色的马汀与喧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他靠在墙边,用手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面,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
“那么,既然陛下您坦白了,请问下一位继承人会是谁。”一位大臣冰冷洪亮的嗓音,穿越过重重人墙,起了肃杀的效果。依然有人盯着我看,但目光中更多的是不确定,扫视我与路西法的也不在少数。路始终是很从容的样子。
奥斯温并不急于回答,他玩弄着手中的空杯子,那是会前他用来饮酒的。
“请问,陛下,我们十分想知道直接的,明确的答案。是否会是路西法殿下?是否,又会是不知去向的维康新殿下?”大臣继续问,起了惊雷一般的效果,“维康新”这三个字,更像抛向人群的一团火球,顿时整个礼堂如炸开锅一般。
是了,这就是最主要的问题。连维康新这个注定被世人遗忘的名字也被提及。大家都不敢相信谜一样的路西法。他是外来的,镇不住人,奥斯温也是知道的……
马汀似乎来了兴致,他淡笑着,居然就望向我。
奥斯温亦是神秘莫测地笑了,我忽而有种胆寒的感觉。这两位心思缜密的男子,仿佛心照不宣。奥斯温抬头望向大臣,依然是无可匹敌的强大气场。
“既然不知去向,又何必提及。”他湛蓝的眼,闪着淡漠的光。
“当初是您打破常规以会危及迷途为由,放逐了他,这样对我们而言,是不知去向,可您……”人群开始喧闹得不可开交,已有人高声叫嚷,说是不想让一位怪物统治迷途。我的心没来由的酸涩起来,什么怪物……其实你们都是怪物,维康新,是最善良的……
“我没必要私底下与他保持联络。”奥斯温缓和下语气,显得有点疲惫,“我自然会给你们答案,但我,同样不知道维康新在哪。”然后,他温和地望我,“爱尔,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这样亲昵的语调,此刻,却诡异万状。我怔住,且失去思考能力,当我回过神时,我依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讲台,来到奥斯温的身边。
我心里明白,这个男人的一切要求,我都不能拒绝,哪怕再危险。
“这,就是答案。”奥斯温咬牙,彷如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抓住我,用一把餐刀,在我的手掌上用力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