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第十六章、孤舟(7)(1 / 1)
奥斯温的行为,我永远无法理解。
比如,他在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时候,居然说保证我的安宁。
去死吧奥斯温……你总这样!每次这样!这么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和做完就走有半毛钱差别?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最后,确实是做完就立刻走了……
我有点郁闷,但转念一想,哈吉还尸骨未寒,我不该有过多企图的。我愤愤然拉上棉被,立刻倒头睡去,睡掉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醒来时,红就在我的面前。
“夫人,你醒了。”不常露表情的她,居然对我淡淡一笑。
我迷惘地望着她,许久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
“那,要我扶您去沐浴吗?”她继续说,声音异常温和。我怀疑她被奥斯温洗脑了,这种坦然面对的态度……不过又有什么好好奇的呢,无非是这些事。
“不用了。”我抢过她手中的长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现在先不用……我想先去看看路西法……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奥斯温又何尝不是我的治愈剂,我觉得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未知的挑战了。
“夫人。”红唤我,“其实,我觉得,不坏。”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
“你一直爱着陛下,对吗,虽然,我对……很遗憾,但又……请宽恕我的语无伦次,或许我没资格发表什么评论,可是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确实,很安心,夫人。”红说。
“啊?哦……你当然有资格发表评论,而且,我知道我自己确实很不让人省心。”我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她是说我和奥斯温上()床她很开心吗……
“原来我一直表现得那么明显嘛……”
红没有说话。
“你的反应让我想到一个人。”我苦笑,“不知道奥斯温的决定如何。我拭目以待。”哈吉这样忽然离开,一定有许多计划需要改变及制定,奥斯温需要做的事很多。我知道,他的压力很大,而我希望,我已经让他从悲伤中走出了点来。
他会出来,一定会,只是他需要放松。
他永远都会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冷漠的王,统治尘世边境一座孤独的城堡,戴一张面具,有无温度的湛蓝的眼睛。尤忆当时,奥斯温在维康新面前撕裂莱布尔的遗嘱,嘴角带有怪诞的微笑。然后他抱着我,让我发现他的寂落。
这是否又是一种荣幸,因为奥斯温,他只要我的安慰。
“夫人,路西法殿下现在应该在花园里。”红见我头发都没梳就往外跑,所以告诫我。
“嗯,他最近还好吗。”
“他是那种不会轻易动摇的孩子,夫人,你比谁都清楚。”红平静地回答。她不想莉拉那样拥有丰富的情感,却依然拥有明晰体贴的观点。相比之下,我比较偏爱红的处世态度,激烈的情感就像野火一样,能烧伤许多人。
“是呢。那是路的优点也是缺点。他的信念总很坚定。”奥斯温也一定感觉到,如果路西法统治迷途,那会很危险。他有足够的理由来憎恨世界,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来毁灭世界……我一直无法进入那孩子心灵的最深处。只得盼望,时光可以修复一些……
如果路,注定是迷途的继承人,且要提早继位……那我只得期盼。
“路一个人在花园里吗。”我闭了闭眼,问。
“娜斯塔嘉经常陪着他。”红说,“当然,陛下希望如此。”
“嗯。”我点头,“你帮着多多关注他吧。不是我太在意,娜斯塔嘉似乎总有意无意接近路。”
“呵呵,她大概是想结交一个盟友,一起来反抗夫人你。”她也觉察到娜斯塔嘉的敌意……不过,其实,比起路……我更担心娜斯塔嘉会成为像莉拉那样的牺牲品……
“我忽然很感激哈吉,让你来到我身边。红。”我只有苦笑。灾难之后,世界变得淡薄而纯洁,笑不那么困难了。
“夫人,希望你会一直那么觉得。”
“我会的。”是的,我对哈吉的感激,会一直存在。永远,永远不会消失。
永远不会。
我相信我们会是这世上最古怪的一对夫妻。
我披头散发,赤着脚穿着拖鞋就下楼了。在二层的楼梯口我听见马汀的声音。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陛下为什么会消失那么多天,这让我如何行使我的职责……”他似乎在质问一个仆人,声音缓和,不怒自威。
然后我看见他,他也看见我。我们十分有默契地打量了彼此一番。他还是拄着他的手杖,一身白色华衣,衬着他闪耀着钻石光泽的长发。他轻薄的唇线微微拉长,不用明示的不满。耳坠上的老鹰的眼睛,也越发犀利起来。
“日安,女孩。”他优雅地向我行一个礼。
“日安,马汀先生。”我没行礼。我穿得格外邋遢,不觉得会行出怎样的礼。
“哦,见到你真高兴。我相信现在我再去找陛下,他应该不太反对。”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与我擦肩而过。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他现在,是在五层,对吗。”他问。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有途径了解到我和奥斯温的关系,这不奇怪。不过确实不太让人舒服啊。
“也许……我猜是。大人。”我愣神之际,男仆毕恭毕敬地回答,“但一般……陛下不想出现的时候,没人能找到他。”从男仆完全不敢怠慢的态度上看,马汀在迷途的影响力已经非同小可了。
“很好。”马汀笑了笑,转过头去,“我希望我现在去找他,他已经穿戴整齐了。”话毕,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如此明显的暗示我当然听出来了。他在责怪我们太持久了。我十分好奇奥斯温会如何应付这位贵客,二人都是不太好制服的呢。
我一进花园,就发现了路西法。
此时正是晨曦初露,不知前夜是否下过雨,四周都是潮湿的味道。春天,齐肩高的各种草,拽着一颗颗硕大的露珠,盈盈欲坠,风中摇曳。我仅走两步,裙摆就已湿透。
路西法就站在那里,一片艳绿中,是他一身华贵的黑,一动不动。他抱着一只球,垂着头,我走近,看见土壤之上,有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崭新的草体写着,我丈夫的名字。
我看见了,也就了解了伊婀娜的宿命。
一股巨大的悲伤油然而生,但我还是选择强颜欢笑。
“你一直在缅怀你的父亲吗。”我问路。
“不。”路直直望我,深蓝的眼,如星空般寂寥,“偶尔看见,就想到一些事。我们不熟悉,我哀伤不起来。”他很坦诚。
“今天我是和穆穆里来玩球的。他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忽然就伤感起来。”路瞄一眼另一边,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娜斯塔嘉,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像尊守护神。
“穆穆里大概在花园的某个角落,你要不要去找他看看。你丈夫刚下葬时,他也一个人伤感了很久,要我说,这很伤身体。”路淡淡说。
“你不是在独自伤感吗,我也挺担心你。”
路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天,“要说没有一丝动容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是按照自己意愿走的,太多的惋惜会是侮辱。”
“你说得对,路……”我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声音,“可是,没有察觉到他想法的我,真是没有资格做他的妻子。”
“你知道吗,爱尔,那天,最后一天,他故意没在你离开房间时看你。”
“什么?”
“那天,他喝下□□的那天。临走前我向他道别。在那之前,他一直扭头不看你,你察觉到了吧。”
“嗯,你对他说‘再见爸爸’。”
“是的。我回头对他道别时,我发现他如此眷恋地望着你的背影。爱尔,他很爱你,所以,他都不愿让你看见他的眼泪。原来爱可以让人如此孩子气。我在想,真好。爱尔,他一定觉得,娶到你,真好。”
我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已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我不太清楚你们间的过往,可我想,那是场痛苦的追逐。你不必惋惜,任何事在冥冥中已有安排。时间替你,布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