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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捆被风干了整整一年,又被拉到太阳下暴晒了许多天的干柴,这把火烧起来旺得不成话。
郑东宪爱抚着路晓晓的背,闭着眼睛光顾着喘气。路晓晓伏在他的胸前,还在一下一下的咬他。
他笑:“很痒。”
“你怕痒?”
“唔。”
她更积极的挠他,他有气无力:“路晓晓小朋友。”
“啊?”
“你行事实在太飘忽。”
“什么?”
“今晚,怎么就突然想我了?”
“想你,不行啊?”
“可是,你一向都不想我的,突然这么主动,我害怕。”他是真的害怕,激情过后,多少有点儿害怕她是不是伤了哪条神经。千万不要又来个不辞而别。
“啊,对你好不还不行了?犯贱。难道你喜欢我天天折磨你,不理你?”
他张开眼来,跷起腰来吻她:“你啊,净想着欺负我。这几天,想死我了。”他翻过来又把她压在身下:“受了什么刺激了?今晚,送上门来给我。”
“啊,你说什么?”她生气了,鼓着腮。心里想,女人啊,就是不能身段太低啊,你看,现在送货上门了,他就不希罕了。她嘟着嘴巴:“唔,你快活完了,便想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郑东宪,你别太过分啊。”
他哈哈大笑,用额头轻轻的撞她的额角:“不骑在你的头上,我怎么可以作威作福,啊?”他的唇边挂着坏坏的笑,故意眯着眼睛吓她。她真的被吓到:“啊,你又想怎么样?”
“你说呢?”
“啊,可是……”她被他的牙齿咬得忍不住格格的笑,一边求饶:“好了,我不行了。”
“可是,我行。”
“你行?”她眨着眼珠子,比他笑得更坏:“可是,我觉得,你更不行了。”
“啊,你小看我,你居然小看我。”他瞪着眼睛,恶狠狠的叫:“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看我。”
“啊,不敢了,不敢了。不要啊。”
这边求饶,那边用手把他的肩膀抓到粉红粉红,一声声娇唤沁透筋骨。
莫少龙把事情整理完,从办公室出来。经过郑东宪的办公室,门内的春光一丝不泄,然而,那关不住的旖旎声浪,却还是此起彼伏。
他很奇怪,明明自己的耳朵什么都听不到,心底却还是无端端的被撩拔,就仿似看到一张明艳艳的春图:路晓晓在会议室外含羞带怨的眼,郑东宪那急不及待的离开的脚步。
不用看和听,也能想到的。在这座厚墙后面的办公室内,在他曾经坐过无数次的沙发长椅,郑东宪和路晓晓相偎说着的*话儿。
只要有心,便能知道,在此刻半弯月儿映照的七夕前夜,有多少恋人正在相依呢喃,又有多少离别的爱侣正在尝透相思。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相爱的人,却只留下他一人独对失落。
他在郑东宪的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想要把耳朵凑上前去,刚刚把耳朵贴上门把。便听到有人诧异的问:“莫总监,你在干什么?”
他惊得站直了,那张从不轻易显露情绪的脸突然升起一片红晕,他用手指了指门边,想说什么,然后,却只是低头笑笑:“下班了,走吧,李华英。”
“走?郑总不是说今晚要订出最后的方案吗?”
“走吧。今晚不用加班了。”
“可是,刚才郑总说要加班,还让我出去准备了……”
李华英手上的文件被莫少龙摆到了桌子抽屉里,还被他轻轻的扯到电梯旁:“走吧。我们郑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李华英沉思的嘟着嘴儿。她在某些方面和路晓晓很相似,比如爱吃,比如有事无事都喜欢嘟着嘴巴。
他刚巧低头看她:“嘴巴嘟得这么长,没吃饭吗?”
这一回她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嘴巴嘟得长是因为没吃饭的?”
“不是吗?”
“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生气。”她一本正经的回答,正经得她想抽自己一巴掌。
“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用加班反而你会生气?”
“我没生气。”
“你刚刚才说你生气了的。”
“我没说我生气,我只是说大多数情况下嘴巴嘟得长是因为生气。我这不是大多数情况。”
“是特殊情况?”
“对,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是什么情况?”
“特殊情况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情况,这是我的习惯。”李华英好不容易才结束这一段绕口令式的对话,忍不住长长的“唉”了一声。
莫少龙终于笑了,电梯里突然迸出他哈哈的爽朗的笑声,刚刚才如释重负的李华英却静静的不敢说话了。
莫少龙:“为什么不说话了?”
“啊。”
“我记得,不说话不是你的习惯。你的习惯是多说话。”
“你这样笑,我很吃惊, 不习惯。所以,说不出话。”
“哈,我笑,所以你吃惊?”
“唔,是的。”
“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你笑我会吃惊?”
“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少笑?”
“这不是我觉得,是你自己真的很少笑。”
“是吗?”
“是的。我们私下里都在讨论,莫总为什么不喜欢笑?我们都奇怪,像莫总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如意的?要整天皱着眉头,好像对自己的人生很不满意。”
“可是,我觉得我生活得还可以。”
“还可以?”
“对。我觉得我的人生还算成功,生活得也还可以。”
“这就是问题了。”
“什么问题?”
“你觉得你的人生还算成功,生活得也还可以,但是,却不喜欢笑。但是我呢,我觉得我的人生很糟糕,没有一件如意的事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但是,我却常常笑。非常非常喜欢笑。”
莫少龙想笑对她的话,却看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分明有着淡淡的落寞,他又再皱着眉头。
李华英话多的毛病再次显现,不停的说话:“所以说,爱不爱笑,和幸福无关,和性格有关。像我吧,即使天塌了下来,可能我也会先笑的。”
“这样也笑?”
“当然了,如果天真的塌了,就再也没有机会笑了。在还能笑的时候,便得好好的笑一笑,大笑。哈哈哈……”说到后来,她真的仰着头哈哈大笑着出了电梯。
莫少龙在后摇头微笑,无可否认李华英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女孩子,她有她的洒脱,也有她的韧劲。他开了车门:“我送你回去吧。”
“啊,真的?”
“不赏脸吗?”
“怎么可能。”李华英二话没说,便跳上了车子。她本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想上车就上车,才不会顾及所谓的矜持,况且,她和莫少龙在同一层写字楼工作整整一年,彼此之间也熟络得很。
大马路塞车,莫少龙把车子绕道开过江滨路的一条窄巷,李华英突然欢欣若狂的怪叫:“哗,就是这一间,就是这一间。”
莫少龙侧过脸:“怎么了?兴奋成这个样子?”
“这间肥记大排档,从前上学时和晓晓来过,觉得很好吃,后来忘记了在哪里了,晓晓这次回来,和我一直念叨,要重游旧地吃个够。”
“肥记大排档?”连名字都难听得很。
“啊。很美味的。这里的椒盐濑尿虾很新鲜的,最好吃是那个吊烧鸡,金黄金黄的,一口咬下去,皮脆、肉爽、汁多。当时我们斩了1/4只,晓晓嘴刁,只吃鸡翅膀,而我呢,便只能吃鸡胸肉。她答应了我,下一次来,一定让我吃鸡翅膀的。”
她吞着口水,又嘟长嘴巴,真的回味无穷,又略带遗憾。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把她从那个金黄色的鸡翅膀的记忆中拉回来,她微微一怔:“莫总,你为什么往回走?”
“请你吃鸡翅膀。”
虽然老板说,这个季节的濑尿虾不够鲜美,但幸好吊烧鸡还是一如既往的金黄。李华英把一整只鸡翅膀托在手里,问道:“我可以不顾仪态吗?”
“可以。”
她想了想,还是不行:“要不,你闭上眼睛吧。吃完了,我叫你。”
莫少龙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李华英用手背敲了敲桌面:“你真的闭上眼睛啊?你是一句都不能说笑的吗?”
他张开眼,感到无所适从。却见她把大大的鸡翅膀送到嘴里,大嚼,喝了几口啤酒,点头:“不错、不错,鸡翅膀啊鸡翅膀,想不到多年不见,你风采依然啊。”
他笑,用牙签挑起一块肉来吃,味道果然鲜美,但是,也不见得就能让她这般的神往,但她的笑容分明是很满足,他感到好奇:“就这样就很满足了?”
她的肚里有了能量,话说得自然飞快:“人啊,能满足就好。心情是自己掌握的。像晓晓,她和郑总之间,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和他还能折腾那么久?明知道郑总有多喜欢她,她自己也明明爱着郑总,一年前都能一走了之。要是她像我,没脑子没心情,想不出那么多的问题,她早就有个儿子叫我干妈了。”
“他们之间有我们不明白的过去。”
“这也是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世上没几个人能真的称心如意的。唉,女人,就应该活得像晓晓那样,娇滴滴的被人宠爱着。”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一样的。”
“我知道,所以,对晓晓,我只是羡慕而已。现在啊,我每天都在想,她要是能快点给我生个干儿子就好了。”
他又忍不住笑:“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是真话,人家两个都没规划过呢。
“我是真的急啊。你不知道,晓晓那傻子来的。她说:她要和郑东宪重新恋爱过,按部就班的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我说:人家郑总饿了一年了,你想急死他?她说得可得意了:让他急。不然,他不记得我有多好。我当时真的想给她一巴掌了,你说她扭扭捏捏的,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做成她的伴娘?我都做了两次她的伴娘了,她都没有嫁成。”她嘟着嘴巴:“气死我了,我怀疑,我是注定要她嫁了,我才有机会嫁出去的。”
“你也想结婚了吗?”
“笑话,哪有女人不想结婚的?”她低头喝她的啤酒,吊烧鸡的翅膀好像没有从前的那般有滋有味,但她却笑得更爽朗:“过几天,我还要去相亲的,上次我的好事,被你和郑总搞黄了。姨妈说,这一次不能再失礼了。我老爸下了最后通蝶,要是再这样没心肝的过活,便把我绑回老家去成亲。”
“他老人家应该知道你是绑不回去的人吧?”
“也许,不用他老人家绑,我也会乖乖的回去的。”
“是吗?我看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你舍得这里的一切了?”
“这里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的?别说,我舍不舍得的问题了,我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去年,晓晓走的时候,我也想过回家的。”
“可是,回去就很好了吗?在这里,你起码有不错的工作,有朋友,回去了,你就要重新来过了。”
“重新来过就重新来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是为了结婚,也不是不行。但不见得你回去了,就能找到中意的人。”
她忽然很激动,话说得很急、很快,像放鞭炮一样:“我如果肯回去,我年底就可以嫁了。”
“啊?”
她的眼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啤酒喝多了:“在家里,有人等着我的。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在工商局。他老爸是教育局局长,我回去的话,他能给我找份为人师表的工作。不会大富大贵,但一定可以衣食无忧。”
“你出来那么多年了,你确认他还在等你?”
“我没说他在等我,但我去年回去的时候,他说他喜欢我,希望我可以考虑一下回去。最近还常常去看我爸爸。”
“可是,去年年底到现在也将近一年了,不是吗?男人的心很容易改变的,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莫少龙,你什么意思啊?”她真的委屈,在莫少龙的眼里,她就是个没有人要、没有人等待的女孩子吧?
“啊?”他张大眼睛,不明白她因何而愤怒。
“虽然我是平凡,但是我也有人要的。”她把吊烧鸡掷到台面,用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小手:“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他追上去:“为什么生气了?”
“我没生气。”她说着,却伸出手来拦的士,他把过来的的士车的车门关上,对司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们有车。”
“对不起。”他道歉:“我如果刚才说错了什么,请你不要生气,我实在是无心冒犯的。”
“你当然是无心的,对我,你什么时候有心了?”他听得她嘴里嘟嚷,却听不清,把头凑近去:“你刚才说什么?”
“没。”她的气稍退,不再激愤,静静的上车,侧脸看着窗外,再也不发一言。
莫少龙心中懊恼,不知为何今晚会对着李华英说那么多的话,所谓言多必失,这不,硬生生把一个最爱笑的女孩子逗得在旁闷闷不乐。
从城东穿过城西,莫少龙:“你怎么住得离公司那么远?”
“这边租金便宜啊,我又不是你,金领。我只是工薪阶层。公司附近我住得起吗?”
“我记得你的工资不低的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怎么那么多人?”
“情人节。”
“什么啊?不是2月14吗?”
“0:30分了,现在是农历7月初7的凌晨,是七夕。现在的人好像都喜欢这个节了。”
“啊,倒霉的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
“哈哈,怎么倒霉了。他们一年还能见上一次。”
“一年只见一次?我不行。”
“为什么?”
“我没恒心、没耐性。觉得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可是,等待也是很美妙的一件事,至少你的人生还有人值得你等待。”
“也许吧。但是,如果是没了期的等待,一年还好,两年也许也可以,但是三年、四年,或更长,终有一天,我会选择放弃。”
“因为,他不值得你等待了?”
“因为,我明白,我等不到的。”她侧头看他,那一张脸曾经通过公司的年报烙刻在她的脑海。也是这一个侧面,他戴着眼镜,不夺目但明朗,不狡黠但睿智,不张扬但飘逸,到了今晚,她终于敢抬头看清他,也终于明白他只是她的一个遥远的梦。
“但是……”莫少龙不明白自己因何而如此急促:“但是,也许再等一下,就能等到了的。人生不能放弃希望。”
“是吗?”她停了下来,小声的说:“到了。”
“到了吗?是这儿?”
“唔。谢谢你送我回来,莫总监,再见。”
“再见。”
她走过对街,那一幢8层高的住宅,她的家在4楼,但是,那不是她的家,是宿舍。她从没想过要停留,却停留了多年的宿舍。
也许,她应该回去了,回到有家的地方。
她抬起头,只见一弯月儿高悬空中,朦胧的像雾像雨,那一方,是否真的会有一条喜鹊相连的桥,把他和她渡到彼岸?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和她当然会因那一年只有一次的相会而等待,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中思他,她也明白他的心里有她。
可是,她呢,她李华英,可有谁的心里有她?
既然没有,何必坚守?
但是,很多时候,在我们刚刚要放弃的时候,便是我们将要成功的时候。
也许再多一秒,便可以到达永恒。
但遗憾的是,我们很多时候会错失在最后一秒。
我们守在火车的站台,一直翘首等待,渐渐地,我们炽热等待的眼眸突然变得黯淡,一转身。
他却来了,在那一方远远张望。
然而,我们对自己说了:对不起,亲爱的,我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