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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东宪拿着路晓晓的U盘在手中转了又转,终于还是把它放到了电脑里。
U盘只有一个小小的文档,写着《什么是宿命》。
他的心中好笑,她什么时候研究这等唯心主义的命题了?一个这么大容量的U盘,却只装了一篇文章?
他还是好奇的点开了,一版粉红的字迹在他的眼前跳跃着,他恍如看到了她,笑着,哭着,问着。
渐渐的,他湿了双眸。
什么是宿命
宿命,也许就是那一场轮回式的邂逅。
认识你,我渐渐明白,我和你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会与你相遇,命中注定会被你掌握,命中注定会离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包括失去你。
我一直都很信命,更认命。
因为,我不得不信,更不得不认。
从小,我就得不到爸爸的爱。不管我如何努力去做一个乖巧、聪明、上进的女儿,不管我在外人的眼里曾经如何的出色,可是,他永远不会爱我,哪怕只是一句暖心的明快的话,他都不曾对我说过。
我渐渐相信这是命。
即使,我像洋娃娃一般漂亮,我还是得不到别人唾手可得的父爱。
我到了今天,仍然无法知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会爱我?
爱,
原来不是努力便可以求得到的。
所以,我长久以来都不想为爱而努力。
相对于追求,我也许更习惯闪躲。
文汇告诉我:“你是一个害怕爱的人。”
那一刻,我觉得他读懂了我。那一天,我吻了他。
我记得,我吻他时,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冷漠夜空中突然从天而降的哈雷彗星,带着亮闪闪的温暖。
虽然后来,我知道哈雷彗星本身并不会发光,它落地后,既不闪亮,也不温暖。
但是,我相信了他。
我想,终于有一个人可以给我一个家,一个有爱的我自己的家。
只是,我不明白,我为何无法信任你?
无法信任你,像信任谭文汇一样。
和你一起,不安总如影随形,嫉妒总比火更炽热。
第一次见你,我胸中怀着仇恨的火,妄想能一把火把你烧成灰烬。
然而,你与我初见,是怎样的?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爱我?又爱我什么?
你对我的爱,那一根牵线的绳索是那般的脆弱而飘摇。
我们的爱情站在那根在高空悬着的绳索,如踩着钢丝行走的空中飞人,只差一步,无法平衡,便从空中殒落。
当我像空中飞人一样从你的手中跌落时,我听不到哪怕是一丝爱的回音。
我想,这是我的罪。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一直都想问你,初见我时,我有多美好?
以至你不惜一切,要把我捕获、拥有。
我常常想,如果我们中间不曾横亘着谭文汇,我和你会是怎样的?
没有答案。
我们也回不去。
刚才我问妈妈:你知不知道易伯伯有一个温暖的家,又知不知道他和梅江琴是一对人尽皆知的模范夫妻?
我不应该问她的,更不应该提醒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太可怜了,如此的善良温婉,如此的坚强隐忍。可是,她却孤苦无依的寂寞的过了这么多年。
也许,爱情并不眷顾真正善良的人。
我们,没有福气活在童话里。
妈妈说:她知道,什么都明白。她知道,她会像从前一样,眼看着易伯伯从她的身边离开,也许是无情的生离,也许是无奈的死别。
她说得很淡,还是笑着的,她说:可是,我想谈恋爱,想和我的王子再谈一次恋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躲起来哭。刚才,我看着你和易立冰一起笑着默认婚礼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但是,她这一句话,我却哭了。
她46岁了,到了46岁的时候,才想,才敢去谈一场恋爱。
我忽然很谢谢老天,他在妈妈的暮年,重新赐给她一个易伯伯,重新把她的王子还给她。
今晚,我决定原谅易伯伯。虽然他在我的爱情中犯下了那么大的罪,虽然他的欺骗让我从你的身边逃开。
我仍旧原谅他,只因为他给了妈妈那样美丽的笑容。
可是,我呢?
26岁的我,是不是也想和你谈一场恋爱?
我的王子,我多想和你好好的、正常的谈一场恋爱。
像王子公主一般的,童话国度里的恋爱。
你曾经把我紧紧的捏在手心,你对我说:“还不明白吗?你是无法从我的身边逃开的。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可是,你为什么放开了你的手?
你明明说了永远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放开了?
只过了一年,你便放开我了。
我只是任性了一点点,你就放开我了。
从前,你不会放开的。
你的手曾经那样的霸道,你的声线曾经那么的凶恶。
可是,为什么现在不了?
不恶狠狠的威胁我说:路晓晓,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
为什么不继续霸道的占有我的身心和自由?为什么不继续把我宠坏?
是你把我宠坏了的,可是你却不领养被你宠坏了的我,还任由我像无人认领的孤儿在感情的地狱中流浪。
我是一个懒惰而又胆怯的人。
我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爱,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他”。也许,我的爱在爸爸那苍白的面容和不灭的仇视中退化了。
我蜷缩在我自己织就的厚厚的壳里,等待有一个人来把我的壳敲碎,放我出来,让我的羽翼丰满,让我的生命滋润。
可是,这几天,我觉得我要死了。
像妈妈窗台上那一株曾经绿意盎然的红辣椒一样,还没来得及结成果实,便从根部都烂掉了。
它死了,因为妈妈在谈恋爱,所以没空再爱它。
我死了,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了。
起码不像从前一样爱我了。
当我任性的说:放开我。
你不像从前一样凶我:别做梦了,你休想从我的身边离开。
当我委屈的哭:我走了,我恨死你了。
你不再像从前一样怜惜我说:好了,不要哭,我的晓晓。
现在,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在乎了。
你总是能淡定自然的站着,面容优雅,身姿坚定。
我知道你想对我说:路晓晓,我累了,我不爱你了。
可是,为什么不爱我了?
当我想爱你的时候,你却不爱我了?
我掌握不了自己的爱情的,因为我习惯了被你掌握。
原来,曾经紧得透不过气来的掌握,却是那一出我向往了多年的梦境。
只是,我们回不去了。
妈妈以无比怜惜的眼神望着我,她在可怜我,她知道我在走她过去的路。
一条自私的寂寞的路。
我多想像易立冰一样,冷静从容的看着你的眼睛,坚定不移的跟着你的脚步。
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明白何以我会做不到。
不明白,何以冲口而出的都不是我想说的话。
我也讨厌虚伪的自我,
可是,这是我赖以生存的外衣,我没有胆量脱掉它。
没有胆量脱掉我根本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的骄傲。
我不敢告诉你:我从来就不相信你会爱我到永远。
因为,“爱”很远,“永远”更远。
既然,你不爱我了。那么,我重新织起一张网,把我自己缠住,总有一天,我不会再为你哭泣,像忘记谭文汇一样,一点点的忘记你。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的痛?
心灵像早晨刚割开的伤口,血已经不再流,但却更加疼痛。
我想,心灵的伤口也会发炎的,也许会溃烂。
也许在我46岁的时候,我的心烂透了,日日夜夜从胸膛里向外流出墨绿色的脓汁。然后,我傻呵呵的捧给你看。
“你看,我的心烂掉了,因为你不要它,所以它任性的烂掉了。”
一颗烂了20年的心,一定丑陋极了。
但我一定会给你看。
看它的丑陋。
看我的坚持。
你一定不会明白,我有多讨厌我自己。
讨厌这个死了却假装坚强的活着的自己。
电脑屏幕还在闪着蓝光,粉红色的字迹在电脑前铺开单调却美丽的画面。他在书桌前呜呜的哭,用一只大手捂住了双眼,泪水还是从指缝间向下滑落,一声声的痛彻心扉。
刚刚才走进来的莫少龙诧异的望着郑三安,打了个眼色:“他怎么了?”
郑三安耸耸肩:“不知道,哭了好一会儿了。”
不是吧?
他认识了郑东宪不下10年,在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哭过。
谁会相信郑东宪也会哭鼻子?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然不顾身边的郑三安和莫少龙。
莫少龙摸了摸头:“三安,你给他看的是什么?”
“是从路小姐那里偷回来的U盘。”
“分手信?”
“好像是的。”郑三安脸上懊悔,早知道就不这么多管闲事了。这下,要怎么办?
郑东宪没来得及擦眼泪,死盯着他们:“谁说是分手信的?你们以后,谁敢在我的面前说我和晓晓分手了,我杀了他。你们在外面听到,也给我杀了他。你大爷的。”
狂妄的骂完一阵,他不再哭鼻子,却又再盯着电脑的红字呆看,一会儿忧愁,一会儿悲伤,一会儿甜蜜,痴痴傻傻。
“傻的啊,怎么就这么傻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爱你了?握得太紧,怕你会痛,放得松了,怕你会走。永远,怎么就远了?”
莫少龙把郑三安拖出了办公室,再下去,他和郑三安也能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