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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说来便来,酒店的窗门都被吹得噼啪作响,街上的大树许多断了枝桠,横七竖八的倒卧在行车道上。
因为台风的缘故,酒店住客都只能无奈的留在酒店内休息,等待这一场肆虐的台风自行退去。住客反而多了在酒店内消费,外面是一片破碎残败的景像,里面却更加歌舞升平。
路晓晓被安排上了顶楼的小宴会厅,林经理说那里明天需要开一个重要的主题餐会,但因为台风,有几个员工没法前来,请她上去帮忙布置会场。
小宴会厅里已经装点完毕,飘扬的粉红气球,分立在红色地毯两旁的高高的百合花,还有桌面上摆放的鲜艳的红玫瑰,主席台上还有一层轻纱遮起来的布幕。
看上去应该是准备订婚又或是求婚用的,这个宴会厅虽小,但华丽,各种娱乐设试应有尽有,关键是宴会厅的设计,整个大厅没有一根的柱子,不管从哪一个角度都能清楚的望到主礼台,非常的大气、够排场。是富美华酒店举办小型聚会的首选。
在这里工作了大半年,路晓晓也在这个宴会厅见证了无数的浪漫时刻。两个人相爱,是否一定就要配以如此浪漫奢华的仪式,才能显示双方的真诚?
那一双双泪流满面的点头应允的眼眸,感动的是那一个人,还是那一个为她精心带来的刹时冲动?
谭文汇也曾郑重其事的在海边给了她一个无比浪漫的求婚,当他把戒指套上她的手指的那一刻,她也感动得差点哭泣。然而,他还是走了,一分钟、一个字都不曾为自己停留。即使他说过:我会一生一世都照顾你,不离不弃。
男人的誓言总是无比动听的,说的时候固然是真心实意,但殊不料人生,有太多无法掌握和不能预料。
他说这话时,未必想过要去辜负,但遗憾的是他只能辜负了。誓词说出口的,写在纸上的,并不是不能更改的。
就像人心,时时都在改变。
路晓晓散漫的整理着桌面,把长长的餐巾铺好,摆好杯子和旁边剩余的鲜花摆设,内厅有一个巨大的蛋糕,想来是庆祝用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路晓晓似乎已经习惯了郑天一那神出鬼没的作风,没有抬头看他,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挂饰。
郑天一:“这个会场是用来求爱的。”
“是吗?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型的生日会。”
“生日会不会摆上这么浪漫的心形图案。”他指了指侧边由玫瑰花环围成的心形说。
“在我看来,心形根本不浪漫。”
“不浪漫?”
“能被摆出来公诸于众的怎么可能是真心?‘心’被当成摆设便做作,尽力装得华丽真诚。”
“只是一个形状的比喻而已。你何必要太认真。”他显得有点沮丧。
“我没认真,我只是觉得这心形白白被世人用到庸俗了而已。”
“可是,获得真心还是每个人都在渴求的,所以,即使真的到了天荒地老,这个心形还是会很受欢迎的。”
她笑了出声,今天居然和郑天一在讨论所谓“心”的话题。
郑天一望着那一张瞬间繁花似锦的脸,压抑住心中的冲动:“我以为,你也想要一颗心的。”
“啊?”
“你不会真的不明白吧?”
“什么?”她问了,然后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很多事情是应该让它糊涂的过去的。
“我对你是真的。”他拉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是真的心,你能感觉得到吗?”
她慌张的想要把手抽回来,躲避,他却反而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为什么?是因为你还惦记着他吗?”
“谁?哪个他?”她慌乱的抬起脸,眼里闪过令他疼痛的迷茫:“你说什么?”
“你从前的男人。”
“没这回事。”
“我能看出来,你还很爱他。”
“不,我不爱他了,一点儿都不爱。”
“真的?你真的确定你不爱他了?”
“我真的不爱他了。”她想哭,却竭尽全力的否定,否定那一段刻在心灵阴暗处的感觉,否定那一个像蛊毒一样生存在她心深处的男人。
她咬紧了牙关,痴痴的说道,她要说服别人,更要说服她自己:“不,我不爱他。从前不爱他,今天不爱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是吗?我觉得你在骗我,骗你自己。”他的眼神中有一抹暗淡的不属于他自己的神色。
可惜她看不见:“不,我不爱他,真的,我忘记他了。”
“我不相信,看上去他还在主宰你的人生。”
“不,求求你不要再说他。”
“是吗?你不爱他了吗?太好了,让我相信,你不再爱他了。”他托起她那张蒙上了迷糊雾气的脸,那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眸,那失去灵魂的笑颜,那一个人,你到底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什么?
他突然的吻向她,她的唇颤抖着,本能的想要抗拒,却听得他在耳边低语:“你真的忘记他了吗?”
是的,我忘记他了,路晓晓,已经忘记郑东宪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另一个男人在她的唇边厮磨,漫无边际的疼痛涌上她的心窝,但她想要睡着,像从前一样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着。
他极其不舍的从她的唇边离开,那样温润饱满的唇瓣,只轻轻触碰便足以令他迷途。如果,他可以拥有她,整个的完全的拥有,那么他会不会后悔今天对她的精心图谋?
他忽然觉得,曾经那么用心的算计,用尽手段得到的温柔,却是自己对她最无奈的亵渎。
他后悔了,但是音乐和掌声还是响起来了。
那精心计算好的,在这个时刻便响起来的掌声和祝福音乐,在小宴会厅上回荡。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李助理、林经理、小麦,还有一大帮酒店的高层和服务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他们围着郑天一和路晓晓唱着生日的祝福。
精心设计的生日祝福。
还在郑天一怀里的路晓晓困惑无助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再看着旁边围着自己的同事们。
郑天一苦笑,拔了拔她乱乱的刘海:“你不打算祝福我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是,”她想挣脱他的拥抱,林经理却适时的出来说道:“小陆,郑总的生日,你不帮他许愿吗?”
“许愿,许愿,许愿……”人人都在拍手起哄,一声声整齐有序,慷慨激昂,巨型蛋糕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我希望……”他忽然停下来不语,气氛变得很安静,有一种让人不敢喘气的压迫感。
“我希望,小小可以永远爱我。”他望着她的眼,深情、眼里盈着水雾。
“KISS、KISS、KISS……”又是整齐有序,慷慨激昂的怂恿。
他就这样看着她,静静的不发一言,他在等待,看似短暂实质漫长的等待,他心底里的血液在倒流,“晓晓,请你吻我,老天爷,求求你让她吻我。”
“怎么可以在这么多的手下面前拒绝他?怎么可以在一个这般尊贵、优厚的男孩的心里刻下那么沉重的耻辱感?”
她踮起了脚尖,轻轻的亲他的脸。他如被电击,紧紧的拥紧了她,深深的吻下去。
蛋糕实在很大,似乎也很香甜美味,当然了,堂堂富美华酒店的老总亲自订做的蛋糕,自然是美味、价值不菲的。
大厅中众人在分吃幸运蛋糕,郑天一欢欣雀跃得像个孩子,他在人堆中穿来穿去。富美华酒店的员工们第一次发觉,他们的老板原来是一个可爱的、毫无架子的大男孩。
路晓晓走出了露台,台风渐歇,大街上下一片狼籍,对面的一个西式饼店的招牌被整个掀起,斜斜的挂在墙头,一棵棵一天前还枝繁叶茂的大树,正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这个城市最热闹的长街,此时却萧萧索索的毫无人烟。
她的心如像台风吹过的藏于后街的院落,空剩下一片颓垣败瓦,甚至无力抬起被风打折的腰肢。
他过来,低头抵着她的前额:“为什么不进去吃蛋糕?”
“我想看一看楼下。”
“楼下?”
“唔,风停了。想看看它吹坏了什么?”
“傻瓜,明天,这里又会一模一样的。歪了的招牌会重新装好,路上的断枝会被园林工人清走,失去枝桠的大树会长出新芽,即使完全倒掉了的,过几天也会重新换上更贵重的风景树。”
“是啊,不管曾经破坏了多少,一切还是会重新来过。但是,真的会一模一样吗?”
如果花不是那一朵花,树不是那一棵树,人不是那一个人,还是可以一模一样吗?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会在醒来的早晨,数尽庭前的落花?
“为这一天,你计划了多久?”
他抬起头,皱了皱眉:“我只是想,你会喜欢这样的求爱方式,我只是想,我的生日,你是我最想拥有的生日礼物。”
“是吗?”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眸,依然深情、干净,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眼眸比孩童更纯真,脸容比月色更柔和。
可是为何?她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张网?
一张用深情和纯真织成的大网。
郑天一与陆小文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陆小文已经是全富美华酒店的员工最羡慕的人物。
她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从一个清洁部阿姨晋身为这间酒店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女朋友。
这种福气和手段不是人人都有的。
除了羡慕和嫉妒,女人们便不知道还有什么情绪可以表达的了。
所以,只要活着,都请你相信奇迹。
但是,奇迹的缔造者;陆不文同志似乎却不这样认为。
她没心没肺的坚持还是与清洁部的林阿姨、带娣们混在一起,她依然穿着她那100块钱3件的恤衫招摇过市。
当英俊帅气的郑总经理深情脉脉的来到前台,握住她的手,旁若无人的亲上一口,才舍得踏进电梯时,那个陆小文居然只是微微的点头,淡淡的笑。
一丝一毫都没有受宠若惊的惊惶和感恩。
她是日渐的恃宠生娇还是天生的娇矜自大?
“好久了,我想回家。”
她对着花儿轻轻的说,但是他仍然听到了。
他接过她手中的玫瑰低声的说道:“下周,我们一起休一个长假。”
“啊,长假?”
“对,长长的假期。”
“要去哪里?”
“我们回家。”
“回家?”她的眼中充满向往,然后又有另一股沉痛涌上眉梢。
他似乎没有看懂她的挣扎,浅笑,吻她的前额:“我妈妈想见你。”
“啊,你妈妈?”她终于惊叫,不再淡漠:“你是说,你妈妈吗?”
“是的。我们回家,见一见我妈妈。”
“不,我还没有准备好。”她脱离他的怀抱,心急得语无伦次。
“你不需要作任何准备的,你只要把你自己带过去就好了。”
“不行,这是很*的一件事,但我不认为我们到达了这个地步。”
“但是,我和你在酒店交往得实在太高调了,妈妈知道了,命令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她扁着嘴巴,简直觉得要疯掉了。她没想过高调的啊,是他不遗余力的宣扬他们那还没开始的爱情。
现在,居然要见他的妈妈了吗?
除了总经理的身份。她对他一无所知,自己的过去,他也不曾明白半分。
却要这样郑重的开始“见家长”这一历史使命吗?
“你知道的,我们远远还没有达到定下终身的程度。我们只是尝试在一起。”
“你难道不曾规划过我们的将来吗?”他也生气,她就真的从来没想过要真正的和自己在一起吗?
“将来,不是我们可以规划的,你明白吗?我觉得陪你见了你妈妈,我们的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可是,我妈妈很疼爱我的,下周是我们家族一个很重要的日子。我答应了会带你回去。如果你不去,我妈妈会很失望,也会很生气,”
“不行。”
“求求你了,小小。”他用他惯常的滑腻的、软绵绵的声音哀求她,还把他压在她的后肩摇啊摇:“你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的,让我一个人回家,我会想你想到无法呼吸。”
她叹了口气,心里七上八下:“好吧,不过,我不保证你妈妈会喜欢我的。”
唉,如果不能获得长辈的认同,早点失败出局也是好事,毕竟豪门深深深似海,到时候,若能早点回头是岸也是福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