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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里,床单已换得干干净净,路晓晓的左手腕上已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绷带。病房很安静,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郑东宪紧紧的捉住路晓晓的手,那一双虚弱的小手,它曾经血流如注的垂下。那一张苍白的脸,那一袋还在外向她滴注的血液,提醒他刚刚才过去的一场噩梦: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他真的差一点儿便失去了她,永远的失去。
莫少龙轻轻的拍了一下郑东宪的肩头:“好了,你很累了,去躺一下,休息休息。”
“少龙。”
“啊。”
“我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
莫少龙也长长的叹气,这一段注定会使他癫狂的爱,难道说他还不知道他错了吗?
从一开始,就错了的。
“可是,我有什么错。我爱她,谭文汇配不上她,我给她所有我可以给的,这也错了吗?这个世界还有谁比我更爱她?她为什么还是要坚决的跟随他而去?”
谁知道呢?
郑东宪望着路晓晓苍白的脸,那一张使他着魔的脸。第一眼,他并不觉得她美丽的啊,只是为何?就这样在他的心中镌刻成了永恒。
那一夜,空气中飘着月季花儿的清香,他却对着莫少龙,给了前面那个男人一拳。他喝多了,很少喝多的郑东宪,那一天却偏偏喝多了。
他是一个出入暗中有保镖跟随的亿万富豪,他对自己的安全一向小心谨慎,他行事从不越界过线,他是灰色地带走得最好的神行者。
可是,那一晚,他偏偏喝多了,只和莫少龙一起,只喝多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那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会遇到她。
他指着那个对着啤酒妹毛手毛脚后,还说着侮辱言语的男子,向莫少龙说:“你信不信我会打他一顿?”
莫少龙摇头晃脑:“我不信。”
“我是你的老板,你居然敢不相信我?”
“即使你不发我工资,我还是不相信你有胆量打他。”
“好。”他二话没说,真的冲上去揍了那个人一拳。他得意洋洋的对着莫少龙挥手,但只听莫少龙大声的喊道:“东宪,跑。”
他看到邻桌居然一起出来了不下10名男子,个个腰圆背阔。
“跑。”他和莫少龙一起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骂:“莫少龙,妈的,我们的跟班们呢?”
“你今天说,要享受普通人的生活,不要跟班。”
“那你快点搬救兵啊。”
莫少龙冲到马路的另一头,眼看便有人从后追上。郑东宪的酒早就醒了,他绕到了一条后巷,飞奔。
“啪。”他撞到了她,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月季花香,他被撞得头晕目眩,想要奔跑,却被她的裙子绊倒,他和她滚在街口,他盯着她的脸破口大骂:“你的裙子绑住我的脚了。有人在追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眼前便黑黑的不见天日。等待他明白过来,他顿时七窍生烟。他居然被那个女人用裙子盖住了,她居然用那宽阔长长的裙摆罩住了他。
他堂堂明宇国际的总裁居然钻女人的裙底了。他挣扎着要起来,但那个女人用手死死的按住了他。然后,他听到她天簌一般的声音,像在春风中摇摆的风铃一样清脆悦耳,不染尘埃。
“我不知道,但刚才我看到有一个人好像跑那边去了。”
似乎有人还在踱步不愿离去,她迟疑的说道:“我扭到脚了,我男朋友很快就来接我回去。”
他的心中暗笑,这是什么回答。别人会怕他的男朋友吗?她是认为别人想要非礼她吧?
街口变得很静,他能听到她紧张的呼吸声了。她在喘气,大力大力的喘气,她一定是吓坏了。他笑,却忽然不想从她的裙底起来。谁说过,钻女人的裙底会倒霉的?
他的脸刚巧贴着她的大腿,暖暖的、滑滑的、软绵绵的触感,她两腿中间的敏感区域很香,有一种如同香滑蛋糕一样的甜味,还伴着月季花儿的芬芳。她的小腿在微微发抖,她是那么的害怕,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拿起裙子遮住了他。
一会儿后,她扯开了裙子,露出里面的一片春光。她皱眉,这个男人一定是喝了很多的酒,不然,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的红?他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的灼热?
她扁了扁嘴,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伸出头来向着街角张望。
她的侧面朦朦胧胧的对着他,高挺的鼻梁下的小嘴极不满意的抿着,她一定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她在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吗?
她的头伸出去更远一点,警惕的四处细看。街角那盏暗红的街灯正好照见她的脸,那是一双灵动的跳跃着金色光芒的眼眸,那是一弯比月色更妩媚的夜光。
他忽然觉得很寂寞,原来,过去的32年,他一直都很寂寞。
“遇见你,方知我从前不曾爱过。”
她走了,她转过街角,沐浴着朦胧的夜色走了。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她,她就走了。他应该早点从那双闪着金色的眼眸中跳出来的,那么他就可以问她的名字,就可以对她说:谢谢。
可是,她就这样走了。
莫少龙焦急的摸郑东宪的头:“你怎么了,不是真的被打了吧?”
“好耀眼的太阳。”
“太阳?什么时候?”
“刚才。”
“现在是午夜时分,哪里来的太阳?你是不是真的被打傻了?”
他挥开了莫少龙的手,莫少龙不会明白的,没有人会明白。她就是他的太阳,是上天在午夜时分赐给他的阳光。
闪着金黄光芒的午夜阳光。
透着狡黠、妩媚猝不及防的向他的生命走来。
莫少龙已经非常无可奈何了:“如果你不是我的老板兼好朋友,我一定对外宣称你疯了。”
郑东宪坐在前座,摇下车窗张望,对莫少龙的揄揶不置可否。
“一个月来,你有空没空都来这里找,这里方圆几里都比你找遍了,你还要找吗?”
“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找不到她,我不会死心。”
“人海茫茫啊,只见过一面,你怎么找。即使她就在你的面前,换了一个装束,你也可能不认得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认得她。”
“郑东宪,这样寻找一个救命恩人,实在太过分了吧。”
“我相信我会找到她的,一定会。”
莫少龙只有叹气,除了叹气,他还可以做什么?他的老板,最近对救命恩人的痴迷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也希望可以找到她,想看一看她如何倾国倾城,能让身边美女环绕的郑东宪迷失魂魄。
他们在街区闲逛,这一带的街灯全都是暗红朦胧的,灯光在水泥路上投射出金黄色的线条。
莫少龙在抱怨:“这一片,不知道做路灯工程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居然全都选择了这一种路灯,灯装得密密麻麻,但却一点光亮的感觉都没有。乌灯黑火的。”
郑东宪很久都不说话。莫少龙只有挑他有兴趣的话题来说:“对了,最近陈天林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
“我查过了,陈天林在河池化工没有股份,但他与河池化工的林总交情不错,是不是想借此让林总取得利益。”
“不会。”
“不会?”
“河池化工是国企,到最后即使倒闭了,对林总个人的损失应该不大。何况,河池化工家大业大,应该还值一点钱的。”
“那陈天林大动干戈的目的何在啊?”
“陈天林只是要求我们帮他放点烟雾,我估计他另有所图。”
“难道是因为那个私募基金?”
“你指的是……”
“前一阵子潜伏进来的那一个,好像叫谭文汇。”
“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他早两年在财经界还有点名气。”
“唔,你认为,他买入河池化工与陈天林有关?”
“八九不离十。”
“何以见得?”
“谭文汇与陈天林的独生女儿在交往。估计,他希望我们帮他做场戏,然后炒高河池化工的股价,再从中图利。”
“有可能,但不太像。静观其变吧。不要留下任何的证据,凡事我们点到即止,没有陈天林,花园广场的那块地我们也未必就拿不下。”
“但是,还是安全一点吧。”
“唔,帮我查一查谭文汇这个人。”
“查过了,没什么价值。不过,去年,他和陈天林的女儿分手了,最后和一个女大学生在一起。”
“贪新厌旧?像他这种人会放过陈天林的背景?”
“估计有两个原因:前两年,陈天林被纪委查得厉害,权利日减,他可能认为陈天林大势已去了吧?也有可能是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大学生。”
“既然这样,陈天林何故还要帮他?”
“对啊,如果是我,应该巴不得他身败名裂才对。不过,最近,他又和陈天林的女儿走得很近,扑朔迷离。”
“也许,陈天林就是要他身败名裂。”
“是吗?”
“如果,河池化工重组的事根本是空头支票的话,而那个小经理又没来得及出逃资金的话,他是不是会死得很惨?”
“非常惨。”
“所以,不要胡乱得罪人。凡事留一线的好。”
“所以,我不敢得罪你。”
“废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不敢得罪我了?”
“我会和你做朋友,是因为我实在没勇气当你的敌人。”
“哼,你小子。还是多留意一下河池化工吧,不能让证监会抓到尾巴,免得到时得不偿失。”
“这个我明白,我只是不明白你还要这样找那个女孩子找多久?”
“今天不找了,回去吧。”
“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
“多谢她啊。”
“只是多谢?”
“是啊,要怎么样?”
“这样最好,不然,立冰会伤心而死。”
“她不会,不管她有多么的喜欢我,她都不会为了我而死的。易立冰,她心中最爱的永远是她自己。”
“你就这样评价一个这么爱你的人?”
“我很客观的。这样很好,我们是适合在一起的两个人,但不是最爱的两个人。”
“郑东宪,你懂爱情吗?”
“严格来说,我不需要爱情。身边有一个你喜欢的人,是一种福气,何苦要爱一个女人爱到心坎里,自讨苦吃。”
“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治你。”
“我是为了治天下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为了给人治而来的,你要分清楚啊。”郑东宪指着莫少龙说道,说不出的张狂傲慢。
莫少龙明显很不服气:“那么那个女的呢,你找了她1个月。”
“啊,找了1个月有什么问题?”
“你难道没想过,她就是上天派来治你的?”
“一个女人,来治我?笑话。”他还想要狠狠的修理莫少龙一番,脑海中却忽然升起她的那一张脸,那一双灵动的,妩媚的眼眸。
他长长的叹气,你是谁?你在哪里?
2个星期后,郑东宪和莫少龙来到三亚。
三亚的房价今年涨得飞快,他早年投得的两块没用的地皮,却忽而变成两块黄金宝地。
莫少龙不禁赞叹:“你就是有这个命。”
“这是命吗?这是眼光。”
“东临酒店,打算还是按富美华的格调来装修吗?”
“不,我不打算让东临酒店成为富美华的分店,我要它成为远近知名的旅游度假酒店。”
“好吧。”他是老板,他要怎样就怎样,莫少龙摇头,又叹气:“喂,那个谭文汇又来找你了。”
郑东宪厌恶的转过身去,他身处在美丽的海景酒店,前面便是阳光海滩,高大的椰林掩映,清静幽雅,自在闲适,却偏有这个苍蝇一样的人物在旁絮絮不休。
莫少龙:“其实这个谭文汇也具备成为伟人的条件的。”
郑东宪喝了一口新鲜的椰子汁,好奇的问道:“哦,什么条件?”
“面皮够厚。”
“哈哈哈……,可惜人有点小聪明,偏偏又太贪婪。”
“对啊,如果他的胃口小一点,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在停牌前两天,居然还通过关系来我们公司借了一笔钱,胆子太大了一点。”
“你也太坏,明知那是一个坑,也借钱给他跳。”
“陈天林出面求的情,我能不点头?”
“唉,陈天林这招也真损,谭文汇真的是倾家荡产了。”
“虽然谭文汇后知后觉,但还算聪明,晓得来求你。”
“来求我又有何用?到了这一步,我还能帮他把钱要回来不成?”
“他来了,我要不要回避。”莫少龙分明想要避开,但郑东宪狠狠的盯了一眼他,他只好作罢,坐下来,看这个小人物的丑戏。
人啊,既然是蝼蚁的命,却何苦赐给他大象的胆子?
谭文汇来到郑东宪的面前毕恭毕敬,甚至不敢随便坐下:“郑总,可以谈一谈吗?”
郑东宪戴着黑边墨境的眼,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莫少龙还算厚道,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请坐。”
“郑总,是这样的。关于河池化工重组的事,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莫少龙望了一眼郑东宪,摇着头:“这件事,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谭文汇冷汗直冒,但心中仍有希望,莫少龙既是郑东宪的财务总监,也是他的代言人,莫少龙愿意和他谈,估计此事还有转机。
他清了清喉咙:“我只求郑总可以稍微手下留情,让谭某即使不能全身而退,也起码不至于倾家荡产。”
“谭先生,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是每一个股民都听过的说话,你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不会把你的投资失误怪到我们的头上来吧?”
“不敢,不敢,谭某人当然不敢。只是求郑总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谭某一条生路。”
“这件事,你应该明白,不是我们能作决定的。不放过你的人,并不是我们。”
“我知道,陈天林那里,我去找过了,可惜……,唉,郑总,只要你网开一面,迟一点公布你并无意重组河池化工的消息,河池化工复牌后,只要不跌停,我就有机会割肉,这样的话,谭某不至于血本无归,郑总其实也可以少一点损失,是两相得利的事情啊。”
郑东宪明显不耐烦了,他脱掉墨镜,射出一道鹰隼一样的光:“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为什么要为了你放弃这个计划,白白的得罪陈天林?你来谈条件之前,有没有估量一下,自己是否拥有和人谈的条件和本钱?”
“郑总,郑总……”谭文汇情急中扯住了郑东宪的衣袖,他不能放郑东宪走,郑东宪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当陈天林冷笑的告诉他,河池化工重组是陈天林和郑东宪设下的一个局时,他明白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惨淡的、壮烈的失败,会被人载入史册的失败。他会一无所有,他会成为全行的反面教材,他会成为被人耻笑一生的对象,也许他还有可能在牢中呆上几年。
不可以,怎么可以?他风华正茂,他前途无量,怎么可以就这样让谭家蒙羞?让自己以这样耻辱的方式生存?
“郑总,”他忽然发现他拉着的郑总的手在颤抖,那么冷静倨傲的人物,却突然在他的面前像灵魂失却了寄居的壳。
郑东宪正看着不远处向着他们渐行渐近的女子,他的眼中充斥着浓郁的思念、深切的期盼,还有满泻而出的惊喜。
“少龙,是她,就是她,我找到她了。”
谭文汇满腹疑团,为什么?
“是她,是她……”郑东宪为何会对着他的晓晓说着这般痴傻的话?
他的晓晓,他美丽的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