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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明白找工作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的大学生活并没有教给我任何可以直接谋生的技能。在文词诗海中沉浸了多年的我,才猛然发觉对于穷人来说,诗词歌赋实在是人间最无用的消遣。
我念的是没用的中文系,而我毕业一年,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
“请你回去等消息,等消息。”这已是最礼貌的言词。
当一个头上顶着地中海的光亮发线的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暧昧的望着我的脸,然后眼神扫过我的胸,我便飞跑着逃开了他的办公室。
我承认我太敏感,也许那位地中海只是地中海而已,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图。但问题是,我明白,我似乎还没修炼到可以接受一切外来事物和眼光的地步。
那是我最后一次的面试经历。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一个人流密集的住宅小区的大门前,一口一口咬着5毛钱的面包。我不想面试,更不能回家,我失望的表情会点燃婆婆鄙夷的神色。2周来,我已经被烙上了“废物”的标签。
她一定认为,如果不是她的儿子,我早在1年前便已经饿死了。
面包味道不怎么好,我开始怀念某一天的某一碗鱼翅粥。目光飘过去,住宅小区前有两档卖早餐包点的摊档,档口只需要一台自行车改装的小货车,几个大大的蒸笼,夫妻俩在车前忙碌,然后不断的有上班、上课、赶路的人停下,带走一个面包或是一杯豆浆。
我丢下我手中用华丽宣传口语写成的推荐表,然后在附近市场买到了糯米、花生、绿豆和肥瘦适中的新鲜猪肉,再飞快的回到家里。
婆婆和文月诧异的看着我,我只说了一句:“我不找工作了,我要做生意。”然后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第二天,天还没有全亮,我便用一个大大的篮子把我凌晨一个人赶做出来的粽子带到这个住宅小区的前面,在那两个夫妻档前把粽子放了下来。
我积蓄了一晚的自信,在那两个档口的夫妻间那敌视和不愉快的目光中越来越虚弱。我把篮子向远处挪了挪,再挪了挪,一直往更远的位置挪。
我想我应该像武大郞卖烧饼一样呟喝一下,又或是如豆腐西施般在档口前狠扭几下腰肢,那么也许便可以客似云来了。可是,我还没沦落到如此风尘的地步,所以,便只能任由我那美味可口、泛着浓浓肉香的粽子在春风中慢慢变凉。
那两对夫妻幸灾乐祸的看着我,收拾卖得空空如也的餐车,放心的归去。上班的人流已经基本完全走远。
“毕竟这是第一天,毕竟我还是卖出了5条粽子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做着徒劳的坚持,太阳已经慢悠悠的爬上了我的头顶,我自己剥了一条粽子塞进嘴里,并希望我可以把午餐、晚餐甚至是几天的早餐全都吃到肚子里去。
我非常郁闷,如果被婆婆和文月发现我今天“满载而归”的话,那鄙视的目光,能让我三天都吃不下饭的。
我又在胡思乱想,谭文汇是聪明的,他自己潇洒的一跃而下,却把生活所有的灾难和负担留给我。
“请问,这粽子怎么卖?”一个年轻男子在我的档口前问我。
啊,我抖擞精神,终于挤出了比豆腐西施更豆腐的笑容:“一块钱一条。”
“哦,你还剩下多少?”
“啊,大概有……”虽然我根本不需要清数,但我仍旧煞有介事的清点了一下:“只剩下44条了。”
“好吧,全部都给我包起来。”
“什么?”我一定是疯了,在这等凉爽的春日我居然会因为中署而晕眩。
他递过了一张50元大钞,然后捧走了我剩余的全部粽子。
我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脸珠,才确认一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回到家里,我把空空的篮子放在厅中,便着急计算我的利润。
“哈……”原来饮食业确实是一项肥得流油的产业。一块钱的粽子,我可以赚到5至6毛,如果我再稍微偷工减料一下的话,也许会有7、8成的利润。
我多少有点沾沾自喜:“如果每天卖50条的话,一天赚30块,一个月便是900块。还不错。生意如果慢慢变好……”
“如果一天卖100条的话,不就有差不多2000块一个月吗?” 婆婆在旁边难得的接我的话。
“100条?”我有点呼吸困难了。
文月:“对啊,嫂子,明天开始做100条粽子吧!”
我有点发呆,从极喜的情绪回到现实。100条,要有人来买才行啊。
“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等我熟练了,我再做多一点。”我心急想转移问题的重心。
文月确实非常乖巧:“没关系,我来帮你啊。你做调味、蒸煮等重要工作,其他的杂务我可以帮你的。”
我还可以说些什么?第二天,我又再昂首阔步的把100条粽子拉到小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