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偌大的厂房，只有寂静。脚步声震着空荡荡的走廊四壁，她更加放轻步。掩着的办公室门前，她停下，蹙了眉尖。停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才推门。
门没锁，门内似乎也没有人。她犹豫着，缓缓跨进去。
后脚刚刚跨进槛儿，便有一条手臂从后揽住她。她蹙了眉有些无奈的笑，侧转脸，想要看他：“哎——”
如期而至的轻吻触了她的痒。心一点一滴柔软，她仍躲着：“唔，善存……”
他用嘴堵住她的话。
他始终从后抱着她。并不粗鲁，手臂带了她无从挣脱的力，十分自信。
她想扳开他紧箍住她的手。两手相触，却成交缠。她顺着他的肩臂抚上他的脸，他便吻得更扎实。舌尖儿卷了热，每一次缠绕都能使彼此融化。融化了的芳香，点滴入髓。
她在这绵密的痴缠中情难自已，仍要自已。她放重了呼吸：“善存——”
他离了她的唇。落在她颈间的吻使她不得不仰颈后拗，温柔的煎熬。
“你—— ” 她拼力咬住喘息，“过节，没什么安排么？”
“不去。省了钱，攒起来。”
“大少爷也会攒钱了……”
“以前没想过，以后，要养家了。”她的心跳从背后震着他胸口，早已分不清彼此，一下一下地剧烈。他无法自持也不想自持，伸手在她腋下，解了侧襟几颗扣子，更向里抚摸，“早晚，我带你走。”
她在他的意乱情迷里皱起眉。走——是另一番取舍。
身体却在他的抚摸下一点点偾起，她撕咬着下唇，捉住他的手，拖出来：“不要……”
他哪里理会，坐在床边，拉了她手，一拽，她便倒在薄席上。他压过去，很小心，摩挲着她腿弯，伸进旗袍下摆的开叉——
她狠了心，呀一咬，推开他——他的人，和蠢蠢欲动的手。她向里坐去，拢拢头发：“善存！”
他有些懵，坐在床边，气咻咻地喘，看她。待得喘息匀，他皱起眉：“怎么了？”
“今天……不行……”
听得她语气中的软化，他便不遗时机的蹭过去，又楼她。
“别这样……”声音是厉不起了，人却也冷静些，她又一次推了他的手，“这几天，不行……很容易……”
他轻轻啮着她脸颊，含含混混：“嗯？”
“善存——”她握了他的手，忧心，还有羞涩，难启齿也终得说，“要是，有了……有孩子，怎么办……”
他愣一下，停一下。然后，忍不得，笑弯了嘴角，贴上她的脸：“那就是天意了。”流溢而出的，都是幸福。他按捺不得，甚至，沾沾自喜。
她却没能感染那份儿幸福和喜悦。只有叹气，在他怀中。
那细细的叹息，他听见了。心错拨了弦，不那样顺畅。热情渐渐淡了，他暗皱起眉：“夕淼——”他坐正身子坐在她身边，“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跟我走。”
她不说话，他便疑虑更深：“如果，真有了孩子，那是上天的恩赐，我们应该留下他，带着他一起走。”
“走，去哪呢？”
她的发问似经熟虑，他一时语塞。
她仍摸着他的手，柔声静气：“别说还拖着这些家业。就是寻常人，警察厅，县治，都有户口登记。能去哪呢？去哪，也是一时，不能长久安居的。”
“放下这些家业，什么都不要，不要安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
“善存！”她忧心更甚，“我们都不是年幼孩子了，而且，你的腿上还有旧伤。如果，当初……哪怕，十年前，我会跟你走，走出去，重头来过。可是现在……我想安定。”
“安定得了么。黄家，老太太，会放过我们么？”
“娘她——”她咬咬牙，“她年纪大了，管不得我们一辈子。”
“你这样说，我明白。就算她不在了，还有祖宗家法，还有世俗之见，你重名誉的，可以不理么？叶篓镇容不下这样的败俗伤化！我们，一辈子，这样偷偷摸摸？”
她又不言语，低头蹙一阵眉：“还有念祖，总算是我的……”
“带他一起走。念祖不是黄家亲骨肉，他们不会太追究。”
“念祖本该有大好前程，就这样放下……”
“究竟是怕他放不下，还是你放不下。放不下名声，放不下黄家的家业！”
“这家业，本就是你的！”
“我不要！”郑善存定定望向她，不是不气的，“黄家是藏了宝，那是你!夕淼，我……”
“可是我要！”她克制着，“黄家，这么多厂子，这么多店，不是建在我手里，却是兴在我手里。十几年了，委重投艰，我一个人。这里面，不只是风光和体面。”
他看着她，叹气：“是我想轻了。原来，你这样看重……”
“我也一样看重你。”
她是真心，可也寒了他的心，只是‘一样’。只换来一个‘一样’。
她意识到自己冲口的草率。欠斟酌，却已铸成。她的眼神有些慌乱的与他交峙。她在等，等他开口，等他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僵持。只等得她也灰了心。他站起，拿外衣。她以为，他会一走了之。可他只是掏出一包烟：“我出去抽根烟。”
他坐在门口，烟没点，夹在指间。他把眉锁的很深很深，锁出一道抚不平的深壑。好久好久，直到晚风吹得有些凉意，直到听见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
他马上点了烟。烟冉冉升，熏着她摆动的衣角。他坐着，看她从他身边经过。经过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借力起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仓皇无措。他抱了一会儿，缓缓松开。
她说：“善存——”
他摇摇头，接过搭在她臂间的毛线外衣，展开，替她披上。
她略红了眼圈：“善存……”
“回去吧，晚了，人家起疑。”
“换做别人，早该……娶妻生子了。”她复又靠进他怀里，“你喜欢孩子，我明白的……”
他们在黄昏中静静相拥。他暗暗吸一口气，缓缓舒出：“我不欠黄家，没必要替他们传宗接代。我……再也不会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