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番外七:梦一场(1 / 1)
每年的旅游是江晚儿所在公司中必不可少的员工福利之一。入公司近五年,江晚儿已经去过了西藏、丽江、九寨沟和凤凰这四个风景名胜区。今年的旅游活动又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在经过众人投票、领导拍板之后,定下了锡林郭勒草原那达慕之行。而更贴心的是,公司很大方地决定,员工可携一人前往,只需缴五百块钱——完全是象征性的费用,甚至都不够一个人的往返路费。
那达慕开始于每年的农历六月初四,江晚儿他们的出发日期定在农历六月初三,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江晚儿想想自己前几年都是自己跑出去玩,将封微序一人留在S市,的确有点过意不去。这次既然有机会,自然就给他报了名。
虽说两人在法律上成婚已经将近一年,但江晚儿本身不是张扬的人,这事竟是无人得知,只有宿舍几人和薛涛知道她有封微序这个“男友”。
这次一报名,倒在部门里引起小小一阵轰动,众人对这位被高度保密的男友好奇不已。得知这位神秘男友还是学生,众人不由再次诧异一把。去年刚进公司的小林捶胸顿足道:“早知江姐不介意男友比自己小,我该义无反顾地去追求啊!”
金銮喷笑,拍拍他的肩:“时不我待吧?姐这儿有后悔药,想买不?”
小林正色:“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我要把这份感情放在心底珍藏。”
吴蓉蓉笑眯眯地点头:“小林这份真情真是让人感动啊——就是表演不够到位,眼里得有水光,才有那种痛不欲生绝望的感觉嘛!”转头又向江晚儿道:“晚儿,你男朋友,是不是那次我们唱歌的时候看到的?”
江晚儿点点头。吴蓉蓉恍然大悟之后,一脸窃笑:“我就说你们两个看着不对劲,果然……嘿嘿嘿……有J……”
金銮低声:“蓉蓉,你的形象。”
吴蓉蓉目光一闪,立时敛去了奸笑,做温柔娴淑地莞尔状,话锋一转:“……看着就有感觉。”
立刻有几人围了上来,大都是新组员,并未参加过那次K歌活动的,七嘴八舌地问道:“究竟什么情况,快说说!”
“帅不帅,帅不帅?”
吴蓉蓉轻咳了一声,柔声说道:“嗯……保密。”
被吊起好奇心的人又转向江晚儿:“晚儿,拿你男朋友的照片给我们瞧瞧哪!”
江晚儿摊手,无奈道:“我没他照片——明天不就出发了吗,到时就看到了呀。”
所以第二天到了集合去机场的时候,封微序一出现,首先便受到了无数道媲美探照灯的目光的热烈洗礼。
好在他心理状态强悍得很,对这些刺探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径自跟在江晚儿身边,笑眯眯地为她撑伞,不时拉着她改变行走路径避开地上的水洼。
待得江晚儿将他介绍给同事们,他才含笑点头致意,没缺了礼数,却也并不主动融入那个热闹非常的小团体。
男人爱看美女已是定论,其实,女人在爱看帅哥方面的热忱也绝对不遑多让。在候机厅坐了一会之后,坐在江晚儿左边的小姑娘张静在和几个人一番咬耳朵之后,被推举了出来。她瞧瞧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封微序,悄悄拉了拉江晚儿的衣袖,待得江晚儿向她凑过头来,便凑近她耳朵,极小声道:“那个……晚儿姐,不是我想问哦,是她们几个想问——”悄悄指了指在不远处张望、欲盖弥彰的八卦女,然后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继续道:“那个,你男朋友,是不是演员啊?”
“哎?”江晚儿一怔,敏感地发觉靠着自己的封微序身子也是一僵。她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怎么会这么问?”
张静比划了一下头顶,江晚儿恍然,一本正经地悄声道:“啊,那是他个人爱好,家里的传统。”
“哦。”张静瞬间垮了一张小脸。
江晚儿失笑:“怎么了这是?”
张静失望道:“我们都觉得你男朋友长得很像一个人,后来刘姐说‘不是易镶嘛’,让我来问问,还想要签名来着……”易镶啊,多神秘、多有个性的人哪!唉,想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生活中遇到的。
江晚儿清了清嗓子,瞟了眼右侧巍然不动的那人,干笑:“咳,那个,他确实……和易镶有点像,也被人错认过好几次。都是发型惹的祸,我让他剪,他说什么都不去,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静子啊,这事你跟刘姐她们说一下,老误会也不大好,还妨碍你们追星。”
张静嘟了嘟嘴:“追啥星啊,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
“……”不要说得这么瘆人嘛。江晚儿抖了抖鸡皮疙瘩,悄悄往封微序身上一靠——还好还好,这个是活生生的。
检票登机,江晚儿和封微序的座位刚好连着。江晚儿看了看位置,指指里面靠窗的位子:“微序,你坐里面。”
封微序微地一怔,她不是素来喜欢坐里面,不喜欢在走道边被人挤来挤去的吗?
江晚儿把他往里推了推,低头给他系好安全带,将他的脸往外一扭,对准窗户:“看,风景还不错吧?”这两年下来,虽然微序不说,她大抵也能猜到,他以往的生活环境和现代社会是大相径庭的。就如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打车送他去医院,虽然他因病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但眼底的疑惑却被她看了去。
而飞机,恐怕他以前更是没有见过,更没有乘过的。
封微序看了眼窗外,新奇和疑惑之余,心底更多的是因她自然而然的关心而起的温柔。微地勾唇,看向她的眸子中带了几分遮不住的笑意。只这一个清浅的神情,当真是颜似明月,笑如春山,勾得江晚儿险些移不开眼。
至于说和他们同机的许多正经行过道的女人,则是大多神思一晃,险些崴了脚。这可不在封微序的关注范围之内,伸手拉江晚儿坐下,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发:“真乖。”
“……”你确定你称赞的不是一条小狗而是自家老婆么?
前排的金銮回过头来:“适可而止啊,刺激我们孤家寡人呢是吧?”
江晚儿凑近她,不怀好意地“低声”道:“小猴子不正朝你这儿走嘛,就这样你还想当孤家寡人?”
金銮难得地滞了一下,竟没有回嘴。顿了顿,才咬牙道:“封微序,管好你老婆!”
一直旁观看戏的人挑了挑眉,很遗憾地开口:“要是小猴子能管住你,我就能管住晚儿。可是……”咳,话要适可而止,才更有杀伤力。
彼时小侯已经走到了金銮旁边,笑眯眯地在诡异的气氛下打了个招呼,自若地坐在金銮身边。金銮瞪了看好戏的两人一眼,维持着面瘫的表情坐了回去。
江晚儿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封微序怀中笑得两肩直抖。以往跟金銮斗嘴,哪一次自己不是甘拜下风啊,这次难得见她吃瘪还摆出一副羞怯模样,真是……痛快啊!
到了旅社,夫妻通行的分配在一个房间是理所当然,其余的恋人关系的人员,却是按男女分开住宿的——咳,虽说婚前那啥的不在少数,但毕竟公司还是要做做表面文章的,不然岂不成了公司公然支持婚前同居么。
于是江晚儿和刘芳,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刘姐,分在了一个房间。刘姐比江晚儿高一届,婚期就定在今年国庆,结婚证早就打了。但即便如此,按照国人的风俗习惯,没摆酒就不叫结婚,刘姐和刘姐夫仍是被分在了不同房间。
江晚儿虽不是特别能打能闹的人,但素来和同事的相处也甚为融洽。安顿下来之后,天色渐晚,一群人又凑到一起打牌、聊天,直到十点多才各自回房休息。
江晚儿收拾了一下床铺,正准备去冲个澡,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她开了门,刘姐夫笑眯眯地站在门外,对她倒是不见外,说道:“小江啊,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了?”
江晚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边把门往后拉开好让他进来,一边纳闷道:“什么啊?我不记得。”
刘姐夫摇摇头,啧了一声:“年轻人啊,怎么能这么丢三落四~还是我来物归原主吧。”说罢从后面扯过一个人:“喏,你家的。”
“……”江晚儿看了眼既尴尬又无奈的封微序,转头和笑得一脸和煦的刘姐夫默默对视半晌,终于讷讷说出几个字来:“这,可是,不是……”
刘姐夫一把将封微序推进来,笑眯眯道:“小江啊,年轻人不要这么食古不化么……你说你霸占我老婆算个什么事呢?是吧?”走进来,大大方方地拎起刘芳的挎包,一手扯了刘芳便往外走:“正好咱们四个人分在两个房间,这不是天意吗?我们走啦,不早了,你们自便啊。”
两人还来不及辩驳,刘姐夫已经拉着刘芳施施然出门,并且非常礼貌地将门带上了。江晚儿怔了下,许久才僵硬地转头,嘴角抽了抽:“这是强买强卖吧?”
封微序默然,眼底神色变幻莫测。江晚儿脚步在地毯上不自在地挪了几下,发出些轻微的沙沙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愈发地尴尬。
咳,目前这个情景,真的是,非常令人……浮想联翩啊。江晚儿承认自己思想有点不纯了,正干笑着想打破眼前怪异的气氛之际,封微序道:“还是……我去看看和人换个房间吧。”
“能找到吗?”江晚儿不由怀疑,那些被公司强行分开住宿的情侣们,早就跟磁石一样,自动自发地跑去跟爱人组合了。剩下的,大约也就她和刘姐这两对了。更何况现在已经十点多,大多数人早就洗漱完毕,休息去了。
封微序脚步顿住,又道:“那我……再开间房。”
如果不是眼尖地看到他耳朵泛起粉色、走路有些同手同脚的话,光听声音,还是很冷静很有主意的样子。
江晚儿挠了挠头,讷讷:“要不……算了吧,这时候是旅游旺季,肯定没房间了。我们,就凑合住几天吧……”
他身子一僵,过了几秒才点点头:“……哦。”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正是干柴烈火、XXXX……的最佳时机。
然而事实是,两人努力摒弃那种无处不在的暧昧气场,洗漱之后,进行的乃是盖棉被纯聊天活动——而且,是在两张床上——因为是标间嘛。
索性两人经过一天旅程都比较疲乏,很快便双双沉睡入梦。
*** *** ***
江晚儿做了个很长、很长、很逼真的梦。
梦境跌宕起伏,有哭有笑,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
或许是一路上穿行过大河草原,让她神经过于兴奋,以至梦中的场景也大都在野外。
或许是那次掉进臭臭的文风河的经历让她太过记忆深刻,江晚儿梦到自己又是沉入了水中。不同的是,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冰冷的手臂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几欲窒息。
她在梦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划伤那人手臂,脱困而出。她在泥泞湿滑的芦苇丛中奔逃,然后,一个扭头间,看到身后有两人纠缠在一起——像极了武侠片。离得那么远,她却能清晰地看到封微序愤怒的表情。
她看到他负伤而归,胸腹间血液染透衣襟。心似乎痛得揪成一团,比被人扼住咽喉还要呼吸困难。
如果说这个片段不啻于噩梦的话,后来的情景,便有些像美梦。
兴许是对即将到来的那达慕大会期盼良多,对安排的骑马日程更是日思夜想,江晚儿在一个情境轮转间,便又梦到自己成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呃,这话是有点自我美化了,事实上,她是梦到自己僵硬地骑在马上,握缰绳的手比石头还要僵硬。身后,是称不上温柔的教练——封微序。
在终于大致掌握了骑乘技巧之后,她着实享受了一番纵马驰骋的感觉。然而在下马的时候,竟阴沟里翻船,一头栽倒。幸好,有他接着。
她趴在他身上,纵使在梦里,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他胸膛的起伏,更甚者,似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这姿势……
很想扑啊……
可惜,场景一转,又变作了别的故事。
这场梦,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一件件事接踵而来,细枝末节都清晰不已,如电影般……不,当真是如同身临其境。
最后的最后,他又是以负伤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却已是和她形同陌路。
痛彻心扉。
她终于不安地叫出来:“……微序!微序……”
挣扎着醒来,已是满头冷汗。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他轻柔的声音:“怎么了,晚儿?”
封微序早在她呼吸变得急促之际便已经醒来,待得她喃喃叫他的名字,赶紧掀被下床,在她床边蹲下,拭去她额角冷汗。
“微序?”眨了眨眼,江晚儿清醒过来,却又心有余悸地拉住他的手不放,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微序。”心下终于安定少许。
“嗯?我在呢。”他轻声道,低头轻轻地亲她的额头,“做梦了?”
她怔了下,点头后怕道:“幸亏是梦,吓死我了……”那一瞬间,她还以为,真的要失去他了。
确切来说,封微序几乎没有哄人的经验,此时完全是自由发挥,更难得地没有出言调侃,而是柔声道:“有我在,晚儿什么都不用怕,嗯?”安慰的吻随之而来,落在她眼睑上、脸颊上。
江晚儿伸臂环住他的脖颈,他柔顺的发丝从指间滑过,手感出奇地好。
“微序……”她喃喃,一声一声。
他身子僵了一下,随之又放松下来,顿了顿,掀被躺在她旁边,抚上她的发,低声道:“我在这儿……不用怕,睡吧。”
被他的气息包围,被他的体温熨帖,江晚儿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手指抓住他睡衣的衣襟,复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