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卷 教学篇 第五节(1 / 1)
林伯堂到底年轻,扛过了危险期醒了,吃了点粥,讪笑了一声:“真想不到,齐姑娘又救了我一次。”
我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以身犯险的次数太多。”
林伯堂挑了挑眉,却没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响起了扣门声,让我们两人都是一惊,谁会在非周末到教堂来?我犹疑的前去开门,姚广田裹挟着一股烟雾踏进了院子,我回神拉住他,他回头看我拉他的手,嘿嘿笑了:“齐家姑娘待我很是亲热啊。”
我松了手,问:“你有什么事情?”
姚广田又踱了几步,我才发现他居然是个跛子,他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姑娘了?”见我不睬他,他继续说:“这几日在学堂没见到姑娘,真的是前来探视姑娘啊。”
“那你也看到了,我很是无碍,请姚房东回去吧。”
姚广田绕着我打量,啧啧了几声:“嘿嘿,无恙甚好。还有一个月你们的租约到期,记得提前把银子准备好。”
一口浓烟喷到了我的脸上,我被呛的咳嗽连连,逃开烟雾,很是不耐的说:“有劳姚房东提醒了。加不加租在你们,到时候续不续租在我们,您实在不必劳累的跑这么一趟。”
姚广田哼哼笑了两声:“原来齐姑娘早有打算,我这一趟倒不算白来。这么说来,以后见姑娘就难了。”说着说着姚广田眼神瞄上了我的胸脯,我看到甚是恶心,强自大胆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姚房东请回吧。今儿个我家表哥从外地来看我,我还要招待他呢。”
姚广田眨了眨眼睛,四下睃了几眼,笑了:“齐姑娘的哥哥也在?我倒要会会。”说着回身去推屋门,谁知屋门倒叭一声开了,林伯堂一袭中山装,很是气派,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齐清,这位是?”
姚广田没料到真有人,冲林伯堂点了点头:“哟,还真有家眷在,那我就不扰你们叙旧了。”说着,冲我和林伯堂挥了挥手,说:“改日再会。”转身走了。
我吁了口气,莫名的压力消失了,我推林伯堂进门。林伯堂看我的样子,调侃道:“看来齐姑娘也在以身犯险啊。”
我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说:“大龙小龙小敏你有没见到?”
“孩子们?我没见啊。我从武昌回来,还没进城就被阀军抓了送到了警署,怎么会遇到孩子们,他们怎么了?”
我希望落空,把婆婆过事后,带着孩子们出来办私塾的事情说了番,略过了婆婆叮嘱我离开林伯堂的话。
林伯堂沉痛的说道:“人逢乱世,亲离子散,这一切都是时局所致。现在全国战云密布,金融紊乱,袁贼响婿自空,贪敛民脂,满清腐败,阀军苛暴,我们革命军誓死要把中华改头换面,坚定不移,不惜一切代价推翻满清,清朔阀军,赶走洋人,恢复我中华泱泱风范。“
我很是迷茫的盯着林伯堂,林伯堂看我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齐姑娘两次救我,就等于在革命兴国,虽不得要领,但升斗小民才是革命的最大的后备力量,迄于革命成功,姑娘就能体会到我们的强大和苦心了。”
林伯堂意识我知道他的身份,热情的向我宣扬革命思想,可是我听起来甚是不解,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没有这么大的抱负,我只想把日子过好,把我身边的人照顾好。”我低下了头,思忖到林伯堂的痴迷使他走上这一条道路上,自身难保,看来孩子们的下落是指望不上他了。
林伯堂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这次行动受挫,革命同志暂且约聚扶桑三岛,我虽然不能找孩子们,但是现在我们的同志战友遍布各行各业,我会托他们打听孩子的消息。阴霾只是暂时的,为了革命牺牲也是难免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必要时候要顾大局。”
听起来很是悲壮,为了鼓励林伯堂,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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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堂去给孩子们上课,玛丽递给了我一叠纸,我定睛一看,是效仿通辑令印的寻人启事,我冲玛丽竖了下大拇指,放学后,带着几个学生到街上去派传单。街上行人很少,□□的学生倒是很多,举着条幅,高喊着:“反对不平等条约。”“取消租界,还我河山。”
我愣愣的站在路边,给汹涌的人流让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学生过来拉我:“同学,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起抗击不同等条约,讨回我们自己的权利。”
我讪讪的说:“我要找我的弟弟妹妹们。”
那女同学拿了张寻人启事,说了句:“我们帮你。”便拿去我大半的纸张,回到队伍中跟几个女学生叽叽喳喳一番,四下传发起来。
热情的帮助让我心里一阵温暖,去找玛丽,发完了传单,心情好了一些,带着玛丽学生去吃面。刚坐定,有个妇女风风火火的赶过来,拉着其中一个孩子就走。
我上前拦住,是孩子的妈妈,我客气说道:“沈大姐,你这是干什么?”
沈大姐乜了我一眼:“我领回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但孩子饿了,让他吃碗面再走吧。”
沈大姐又让孩子坐了下来,我忙招呼小二也跟沈大姐上碗面。沈大姐缓和了些说:“以后我家宝儿不去私塾了。”
“为什么?”
“我本来想让娃读点书识点字,好有点出息,可听说你们私塾丢了学生,还一丢丢了三个,现在开课也不正常了,今天还居然拉着他出来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街上这么乱,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我家穷,供养出来一个儿子不容易,我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
我听她这么讲,咬了咬唇思考了一会儿:“我承认这一段时间我们确实没负好教导孩子的责任,但是沈大姐,我的建议是,宝儿学还是要上的。你可以带宝儿先回去,考虑一下,我们私塾随时还欢迎你把宝儿送来上课。”
沈大姐也许没意识到我会这么和颜悦色的放行,看宝儿面吃的差不多了,拉着他匆匆走了,跟其他孩子告别,与玛丽一路回去,神色有点萎顿,低低的问:“玛丽,你说,我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玛丽揽了我的肩膀,用欢快的声音说:“嘿,你们国家有句话说,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再放弃,也对得起一番努力。”
我点了点头。
回去发现林伯堂不在了,我没有太过惊讶,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这么早的奔赴异地,多少有点不想牵连我。
请假的孩子们越来越多了,什么“我家的猪要生小猪了,我爸要我回去照顾。”什么“我家的篱笆坏了,我要在家看门。”什么“我添了个妹妹,我要请假。”
听着这些不高明的请假理由,哀叹这些孩子们父母的无知,却也不由的一一点头应允了,终于堂上只剩三个同学的时候,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今年,我们开始提前放春假。明天,同学们可以不用来上学了,在家里帮父母做些事情。”
那三个同学眼睛一亮,高呼着:“哦,放假喽!放假喽!”把书包一装,回了家。
站在空荡荡的教室,我有一时的失神,想起孩子的欢声笑语,朗朗书声仿佛只是过眼云烟,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已经有点分辨不出来了,想着玛丽还在为公益金的事情奔波,我却放弃了坚持,把最后的私塾解散了,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