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那时，我和敏华大约两个月碰一次面，基本上是我去找她，在她家的附近，吃一顿简单的饭，聊天，散步。我们在晚间喧闹的马路上漫无目的的游走，从一条街的这头走到那头，把鞋踩得踢踢踏踏。我们把“绿箭”的锡纸折成小小的纸飞机在花圃里放飞。那小小的飞机轰的一下栽进灌木丛。我说，看，这就是我们的青春。敏华大笑。

再后来，我在周末常常去敏华的家过夜，假期也常常住在她家。她父亲每天早出晚归，母亲和亲戚住在单位附近，不常回来，弟弟舜华和朋友在外租房住，偌大的一套房子里，便常常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们一起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乱弹舜华的那把吉它，聊关于书，电影，音乐，或是其他一切想到的。敏华和我都常常会惊叹于对方与自己是那么的相同。

而到了晚上，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上班，而且平时一贯早睡，我总是早早洗漱睡下，敏华却不睡，抱着膝靠坐在飘窗上抽烟，一边和朋友短信聊天。她还不睡的时候我们便不拉窗帘，远处是尚未开发的空旷的田野，偶尔有几点灯光。我侧躺在床上，向着她，看她在夜晚美丽沉静的轮廓，看那个红红的烟头在黑暗里明灭，心一瞬间揪得紧紧的，弥漫着一种尖锐的悲伤。

我面前的敏华，离我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我却觉得她离我那么远。我们有着一样敏感而丰富的内心，有着同样的对生命的热爱和渴望，但是，我们却以迥然不同甚至格格不入的方式各自生活。我固守着我的秩序，敏华却用拒绝和颓废来反抗。我们像极了那寓言故事里的两只刺猬，明知道是同类，却无法走近，亲近只能带到伤害。

在一起的日子久了，我渐渐知道我是喜欢敏华的。或者说，爱。但敏华一直喜欢男孩子，她向往洁白的婚纱，英俊的丈夫，可爱的儿女。

我从来没有对敏华说过“爱”。我没有办法开口，连争取都没有立场。她要的我给不起，我能给的她不要。

她常常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出去和她的朋友们吃饭喝酒，半夜里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甚至，整夜不归。我总是不停的给她发短信，让她少喝些酒，让她早点回家，但是，没有用。

我像一只等待认领的小狗，悲伤而焦急地期待她的回头，但是，她只是大笑着向前走。她说，那是她喜欢的方式，那是她的生活。

我不能说什么。我不能要求她什么。我没有任何立场。

有时我在想，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朋友吗？如果只是朋友，她会放心的把头抵在我的肩上睡去吗？她会在天冷的时候在被窝里把我的脚架在她的脚上为我取暖吗？如果不只是朋友，那么，她还会在我面前蹲下来为另个男孩子系散掉的鞋带吗？她还会在我面前放肆地喝醉而唱着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那首歌吗？

那段时间，我痛苦万分。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样一种关系。我知道敏华无所谓，对她来说，多了我的疼爱，多了我给她零花钱，多了我和她聊音乐聊人生，她会更开心。我知道她会愿意维持这样的关系，只要，我不开口说那个字。只要我保持沉默，我知道，敏华绝不会打破。虽然，她可能了然于心。

但我撑不下去了。那是怎样一段痛苦的时光啊！我哭过多少次，痛过多少次，没有食欲，睡不着觉，工作时恍恍惚惚……。

而后，在接下来的一场现实的死别过后，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了。我必须做出选择。我爱敏华，但我要离开她。我要照顾好自己。

在那场死别里，我看着至亲的人在我面前一点一点衰竭然后死去，而我，无能为力。我终于发现，华丽和颓废在现实里没有任何意义，活着，健康快乐的活着才是最重要。只有照顾好自己，才有可能去保护去照顾自己爱的人，才有可能去影响更多的人。

我希望能有一个明亮的人和我一起走，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敏华。她一直按照自己的惯性往下沉，甚至拒绝我拉她往上的手。

我太累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