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1 / 1）

我讨厌抽烟，讨厌不守规矩的旷工，讨厌沉溺于网络游戏，讨厌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于有任何一种这类倾向的人，我一向是保持礼貌的距离而不会亲近。而对于敏华，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其实有很多我一向讨厌的行为，但我却对她讨厌不起来，甚至很喜欢她，甚至会以一个同事的身份在她消失后千里迢迢跑来网吧找她。

那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她，以什么立场去找她，找到她又如何。

几分钟后，敏华终于看到了我。她吃惊伴着兴奋的“呀”的一声叫了起来。我微笑的看着她，像是看着我的调皮的孩子。

敏华没有问我怎么会去找她，怎么找到的她。她只是跟我说要跟游戏上那些同伴打个招呼然后就走，便接着盯着屏幕开始噼里叭啦的敲键盘。她仍在抽烟，烟雾在网吧密闭的空间里升腾，和其他的味道混在一起，呛人的污浊。

我没有催她，只是立在她的身侧，看她一个接一个的和那些玩伴打招呼。她甚至向他们介绍了我。

从网吧出来的时候仍有些燥热，她拉我去一家狭小的饭馆吃酸菜鱼。她抽烟，喝啤酒，点了我爱的酸辣土豆丝。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只说，过两天我会回公司，便不再就她忽然消失的问题说什么。我也不问。

那天的酸菜鱼里放了好多花椒。麻。

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在下雨。我没有带伞，幸好雨不大。

敏华很开心，因为可以不用打伞的走在雨里。我却很担心，因为一淋雨我就会发烧，立竿见影。

大颗的稀疏的雨粒落下来，敏华送我去车站，和我牵着手，边走边唱那首《丁香花》。她知道，她段时间，我很喜欢这首歌清淡忧伤的旋律。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啊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么？你听啊有谁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

这样的雨里，和敏华牵着手散步，听她唱歌，这样悲伤的歌也让我觉得清明而满足。

一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晰的记得那个雨天的傍晚，在那条路上，我们没有打伞，牵着手慢慢走着，敏华在雨里歌唱。

我去找过敏华的第四天，她果然回来上班了。我们在公司的走廊里相遇了，彼此绽出会心的微笑。

然后，第二天的早晨，我刚到办公室，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不再来公司了。她说她会和我联系。

她真的就不再来公司。而公司里的所有人像是不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他们绝口不提。

再后来，我和敏华一直保持着联系。她经常变换号码，但总是记得把新号码告诉我。我偶尔在上班下班途中看到一些风景的时候，或是在某个夜晚想起往事无法成眠时候给她写信息。她是晚睡的人，我从来不用担心会吵到她休息。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我们的信息里有着一种颓废的病态的美丽。很久以后我发现了，并开始避免颓废，而敏华却一直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那年的除夕，我站在阳台上，用一只玻璃浅口杯喝可乐，看到四起的烟花，忽然有一种悲伤的情绪蔓延。我拿出手机给敏华发信息，告诉她，我想到了死亡。

翻遍记忆中所有认识的人，我也只能把这样的话告诉敏华。在除夕夜，关于死亡的话题，对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都是一种禁忌和反常。我不在乎，我知道她也不在乎，我知道她也知道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