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苗初蕊从没见过这样无故对她好的人,又想起骆书丹的冷漠,泪水不禁又滑了下来。
今日竟是一个陌生人都待她好过于他!这个事实让她一阵心酸。整整三年的婚姻,如今回头,竟觉如同一场笑话。
知道自己此刻无依无靠,若是没有人照料,定然保不住腹中胎儿,苗初蕊只好道:“小女子承蒙公子救命之恩,本已劳烦公子诸多,不该再给公子添麻烦,无奈此时无依无靠,却又舍不下孩儿性命,只好再厚颜接受公子照顾,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来世定然——”
“姑娘,快别这么说。”任仲向来不爱来世回报这种誓言,赶紧打断了苗初蕊的话,“你我相遇即是有缘,在下助人也从不是为了要求回报,这话以后休说。接下来姑娘只稍放宽心休养便好,一切事,在下必会处理。”
任仲说完,给苗初蕊盖好被子,吩咐她好好休养后,便又端着刚刚放在桌上那碗打胎药离去。
苗初蕊腹中胎儿已有三个月大,若要打掉的话已是极限。这几天任仲见苗初蕊总是昏迷不醒,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母子一个也活不了,故而打算先斩后奏!却没想到苗初蕊却像是感受到腹中胎儿面临危险,竟在此时突然醒过来。
若是苗初蕊再晚一刻醒来,一切大概就无法挽回了吧!任仲边想着。也许这样的机缘,更是注定这孩子必须留下来!而自己既然已经帮了一把,干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吧!
***
家业南迁至官州之后,骆夫人为了苗初蕊落水失踪一事而伤心病倒,同时因家中少了苗初蕊打理,内外一切都需骆书丹事事亲力亲为,故而这阵子的忙乱比起骆宛行突然身故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骆书丹因为过于忙碌,也只好将原本纳妾一事一延再延。
苗初蕊在的时候,骆书丹并没有发现,直至此刻才知原来苗初蕊竟为他们骆家付出甚多。
原来,早在他未曾发觉之际,她就已经为了成为他的妻、他骆家的媳妇,而暗中做了那么多事了吗?
看着原本都是由苗初蕊掌管的家中账本,骆书丹有些失神地想着。
手中的账本条理清晰,每笔帐记列清楚,有时款项的旁边会用绳头小楷写上短短几句备注。然而不论是账目本身便还是小字备注,其字迹皆是端正秀美,流畅优雅。
原来她写了一手好字吗?望着账本,骆书丹不禁想道。
骆书丹虽称不上镇日流连花丛,但亦是情场老手,有些青楼女子并非只单纯以色待人,而是以其他才华彰显自身价值。骆书丹就曾遇过一名青楼花魁以书画双全而闻名,也见识过她笔下一手好字,但如今对照其手中账册,却只觉两种风情相异,竟难分高下!
还记得那日他与一众人等到青楼玩乐,众人轮着吟诗、行酒令等风雅游戏,请了那青楼花魁提笔作记。
那天骆书丹喝得多,那花魁花名叫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也记不太清她的容貌,但酒醒后,怀里绣帕上那一手好字,却强烈地吸引着他再度造访美人。
如果他是先见过她这一手好字,那他也会想见她吗?望着手中账本,骆书丹乍然想到。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今日不说她的容貌不是他所喜爱的类型,就算她其貌丑恶,他待她也不至如此……好歹,当个红粉知己已是绝对可以的。
想到这里,骆书丹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一开始吸引他目光的,是她的字!可后来便不只这些了。
南方湿热,天气与北方住起来大不相同,骆书丹只好让人请了裁缝的师傅过来,将一家上下所有人的衣物鞋袜全部重做。
穿着名师裁缝的新衣,骆书丹只觉怎样都不舒坦,后来方知原来他以往的衣物用品,全是苗初蕊亲手缝制。
当时骆书丹还想着,不过就是件衣服,穿久就惯了,而没有多加注意,可这衣服穿不舒坦容易习惯,鞋子穿不舒坦可就是件大事。
不得已之下,骆书丹只好拿着苗初蕊缝制的旧鞋,让鞋匠照着缝制。事后,鞋匠不断夸苗初蕊手工细微,切缝完美,更贴心的是,她还在容易摩擦的部位加了衬里,又在脚弓处缝了软垫,使得穿上它的人再怎么长时间穿戴也都舒适,甚至连长时间站立时也能减少疲劳感云云。
这样的衣鞋,骆书丹不知穿了多久,却直到这时才晓得原来自己长久穿在身上的一针一线,全都是苗初蕊的心意。
如果一切只有如此,骆书丹心中的愧欠或许还不会那么深,然而事情又并非仅此而已。
隔了两个月,骆书丹发现自己平素熬夜时喜爱吃的几道点心已经许久不曾吃到了,看着碟中由当地最大酒楼买回来的松糕,骆书丹眉头微皱。
当地最大酒楼“溢香轩”卖的松糕几乎可以说是官州特产,还有传言说来到官州没吃过溢香轩的松糕,就等于没来过官州!还是连皇宫贵族甚至是皇帝老爷尝过都赞不绝口的美食!
可再多的赞美,也改变不了它不对骆书丹胃口的事实。
溢香轩的松糕香甜顺口,甜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的香甜口感立即溢满口腔。骆书丹可以理解它有名的理由,但一地有一地的喜好,而显然的,这南方点心并没有很得骆书丹心意。
强压着丢脸的感觉将服侍的婢女叫来,让她去问大厨为何不做以前给他当消夜的那些点心?待婢女回来,他才知以往他爱吃的几道消夜,不论咸甜,几乎都是苗初蕊做的,特别是他特别爱吃的八宝糕、龙凤球、五香卷饼等等,还是苗初蕊配合他的口味研发,只有她才会做的菜色。
时间过得愈久,他才知道原来她对自己竟是如此细心体贴!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骆书丹想,不禁有些感慨。
苗初蕊落水至今转眼已过数月,他也已经天昏地暗的忙了数月,好不容易才能松口气的同时,脑中亦出现了许多以往不曾出现过的想法。
那天苗初蕊落水,他还暗中窃喜终于能够摆脱她了,可今日回想起来,才觉未免过于冷酷!
即使讨厌她的容貌,即使厌恶她以自己正妻自居,但好歹她是他的女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因为他的冷落,派去寻他的人想必不会怎么尽力,当地官府怎么熟识地势,要在河中捞个人也说不上容易,都已经过了那么久,那人想必回到自己身旁了吧?
此刻又想起同一件事,骆书丹的心里已无快意,反而隐约感觉像有什么扎着自己心口。
其实当初不该这样对待她的,如果一开始跟她说明白,将她打点安置妥当,两人相敬如宾,互不干涉地度过一生也是可以的。
说到了底,终究还是自己亏欠了她!
骆书丹感叹一声。
即使今天她不曾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他也不该苛待她的。如果还能重新来过,他虽然无法喜爱她的容貌,但他愿意善待她,只是……
如今说这些也都太迟了。
第四章
确定苗初蕊决心要将孩子生下来之后,任仲便在城中租了间有三间房间的小院,前间大厅作为任仲行医之所,后间作为三人居住之地,一行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日尚早,医馆还未开门,任仲盯着手中药单,微皱着眉,不断修修改改。
其实依苗初蕊的情况,任仲本该劝她将腹中胎儿拿掉的,但依她目前的心理状况来看,若是失去了胎儿,八成也活不成了,便只好尽力完成她的愿望,同时还要想方设法保住她母子两人,否则被留下来的孩子未免也太可怜了。
在确定苗初蕊不愿放弃胎儿之后,任仲便放出飞鹰向师父求救,算算时间,这几日也该有回应。任仲暗自盘算着,自己师父医术高超,不知……
任仲正自想着,赵三手里抱着只黑白交杂的巨大海东青冲了进来。
“公子、公子,阿海回来啦!”赵三抱着只较一般体形大了一号不止的海东青边跑边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激动了,捏得海东青发痛,只见海东青不断用鸟喙敲打赵三的手,像是在喊“放开放开放开”。
任仲叹了一声接过海东青,让它站在桌上,轻轻摸了摸它,这才从它的爪下取下一个小竹筒。
竹筒打开,里面是一株干燥了的植物与一张信纸,任仲打开信纸一看,只见师父骂他竟然将海东青当信鸽用,除此之外,也就没别的交代。
任仲看看手中信纸与药草,暗叹了声,“果然只能如此了吗?”便交代赵三给阿海喂些肉,自己则拿着那株药草离去。
任仲先到厨房弄了壶热开水,拎着那壶水来到苗初蕊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姑娘,今日感觉如何?”任仲入门时,苗初蕊正在缝婴孩用的小兜。
“好多了,多谢公子关心。”苗初蕊道。
前两日,苗初蕊下身出了点血,任仲给她配了安胎药,要她这几日都尽量待在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