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心声（1 / 1）
公元前48年
“你还爱帕特洛吗？”
塔以克突然的一个问话，让塞勒里尔抚试剑锋的右手突然停了下来。
塞勒里尔抬起头，看着坐自己身旁的塔以克眯着满是皱纹的眼角，口腔不断嚼动着，白胡子随着一抖一抖。
“为什么问这个。”塞勒里尔避开他的目光。
“你们都走到现在这一步了，为什么还不在一起，我这个老头可是为你们急死了。”塔以克把手边的啤酒大口灌下，不习惯的味道刺激得他皱眉，又立刻满足地舒展开，“鱼也不能钓，我的宝贝花园估计已经被火烧得干净啦，你们两个小孩还这样磨磨几几的，我老头还有多久能活来等你们。。。”
“我爱她。”
塞勒里尔抬起头，深邃的双眼迎上了塔以克，一字一顿地说。
塔以克一时睁大了双眼，又立刻喜悦地咧开嘴。
刺眼的光收敛了些，塞勒里尔眉骨下的阴影逐渐淡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我生活的中心，也许从托密勒将七岁的她交到我手上起，就不一样了。”塞勒里尔嘴角仅短时间的上扬，又立马恢复了平持，
“我怕她死去，怕有一天不再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可我们根本不该有瓜葛。”
塔以克不再盯着塞勒里尔的脸看，而是转过头静静聆听着。
两个背影穿过石凳投落在地面，拉成长长的两条，交叠在石屋前的空地上。不远处的几百名士兵正排列整齐地在一片沙地上训练着，用少量的珠宝买通了地方官员后，就能安心地以叙利亚民兵的身份在这儿安营扎寨。
两个凯尔特人紧紧地跟随着帕特洛，他们怀中抱着一堆美丽的衣服和工艺品，在叙利亚无趣的日子中，只要帕特洛想要去集市，他们就必须陪同着保护她的安全。
帕特洛面无表情地在前头走着，姣好的脸蒙上一块嫩黄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妖媚的双眼，叙利亚的裹腿灯笼裤把下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上身也披着一块巨大的披肩。
她浑身被束缚得难受，待一踏上那块训练着的埃及士兵的土地，她就立马把披肩扯了下来。
不远的前方，塞勒里尔和塔以克的背影完全进入她的视野，只是轻轻往旁边一瞟，帕特洛就发现了一个既能藏身又能听见他们说话的绝好地方。
漫天都是风在漫游的声音，还卷动起地面吆喝着的士兵的话语，似乎整个世界都翻滚着虚无的浪花。
帕特洛刚蹑手蹑脚地在那个巨大的土罐后躲起，便清晰地听到了塔以克苍老的声音。
“你的复仇早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帕特洛往前探着头，让那不可思议的词语听得更加清楚些。
她看见塞勒里尔侧过脸，一张轮廓分明的侧面映在她的眼中，他的嘴唇上下开合着，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
“其实我也早就意识到，如果大祭司的死还不算终结，那托密勒的死也该算，可每当看见帕特洛的脸，我还是会想起我父亲。。。”
塞勒里尔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再度弥漫满那种从小一起时经常出现的迷雾，“为了救回帕特洛我父亲才会在火中逝去。。。连那骨灰。。。”
帕特洛双手紧紧地抓着蒙在破罐子上的一块旧布，塞勒里尔的父亲，骨灰，复仇，为了救我，这一切词汇怎么会在他的嘴中那样理所应当地说出来。
“已经够了，你背负得实在太多，其实整件事早已过去，你又何必一直让自己陷在怪圈中呢。”塔以克接过塞勒里尔的话，“你折磨她，折磨你自己，你将公主一手塑造成最完美的女王，让她情系于你，让她以为能幸福地和你一起时再将她狠狠地推向那个年轻的法老王。。。托密勒十二世并没有留下遗嘱，所谓的成婚只是你将拟定的假的纸砂草书颁布了而已。。。”
塞勒里尔没有露出任何慌张的神色，他依然带着些许笑容地看着塔以克。
“你怎么会知道。”
塔以克呵呵地又饮了一口酒，“别忘了，我可是看着你，甚至是托密勒十二世出生，长大的，遗嘱的真假我怎么可能分辨不出。”
“还有些事你并不清楚。”塞勒里尔叹了口气，“就算没有刺客，不过多久，托密勒也会死去。。。”
帕特洛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这个熟悉的背影开始逐渐变得陌生，甚至扭曲，那长长的褐色头发也似乎长出了毒蛇的尖牙，朝她灿笑着。
一股酸液在胃里翻腾着，闷热的天几乎能让她昏厥过去。。。什么都是假的，塞勒里尔接近自己，所做一切只是为了复仇。。。
她恶狠狠地瞪着嘴边挂着一丝微笑的塞勒里尔，看，他多么得意啊，整个托密勒家族在他的一手鼓捣下散的七零八落，没用的法老王，一群贪婪的近臣，一个差点没淹死在神庙最后被驱逐出境的王后，还有那些，完全被操纵着的士兵。。。
对塞勒里尔残留的爱意似乎只被滴进一滴黑水，便瞬间酿满了丑恶的仇恨，普帕特洛的脑子开始疼痛，她不愿再听见他那低沉的嗓音，转身逃开。
塞勒里尔将长袍撩起一角，露出结实的腰部，他苦笑着对塔以克说着。
“你说一切都过去了，可你该记得大祭司的诅咒吧。。。看。”他烫手般地让手指和皮肤保持了一段距离。
腰间的那条金色已经完全形成了它的身体，发光的鳞片似乎一直张开竖立着，整个腰部几乎要被蛇身盘满，在离蛇头不远处的蛇身已经慢慢缩小，隐隐约约能看见尾巴的雏形。
“就快了，等到蛇的头部接触到尾端时，我也要去冥界陪我的父亲，”塞勒里尔苦笑着，双手交叉起，尽量不碰着那条骇人的蛇。
“你说，不知是下个季节，下个月，或者是明天就会死去的我，怎么样能跟帕特洛在一起。。。”
塔以克没有说话，塞勒里尔绝望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张儒雅的面容和满头的银发，他的养子在看见普薇儿公主在面前闭上双眼时是怎样的眼神呢。。。
“我在招募军队。”塞勒里尔把头低下，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他的剑，“想在死去前帮帕特洛回到埃及。。。即使不当女王，也能看着尼罗河水幸福地生活下去。。。”
塞勒里尔任凭塔以克把那只精瘦的手抚上他的头，垂下眼睑。
“现在的我会为她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