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三章 初相见（1 / 1）
入学后没多久，系里组织秋游。
星期六的早上，先是在学校门口集合，全体博士生加上导师一共坐了两辆车，然后就往郊区开去了。北京的秋天风景正好，树叶金黄，天空碧蓝，让从南方来的笑初看得新鲜不已。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郊外，笑初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看见一汪湖水，清澈见底，映着蓝天黄叶，真像是范仲淹的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虽然这湖水不如家乡的海看着辽阔，可是那种秋高气爽的意境在四季如春的南方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
先是在湖上划了会船，然后一行人就在湖边的宾馆里住下了，几座古色古香的小楼，据说是个部队疗养院。
笑初走进安排好的房间时，不觉有些惊喜。这房子正对着湖，窗外就是一池碧蓝的湖水，又有树影摇曳，风景绝佳。房间很宽敞，各种陈设简直可以说是奢华了，正对着床的梳妆桌上有个藤编的食品筐，里面摆满了各种水果以及包装精美的零食。
跟笑初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女孩就是陈彤，后来她们成了极好的朋友。不过那时候笑初只知道她是第四研究室的，上大课时见过几次，没怎么交往。她是个典型的北方女孩，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俊眉修眼，性格非常爽快，总是未语先笑的。
此刻，她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大叫着，“累死了。”躺了一会，看见桌上的水果，她又猛地跳起来，拿起一根香蕉剥掉皮吃起来，还顺手递了一个给笑初。
笑初不禁莞尔，却也有些疑惑，她问陈彤：“能吃吗？是收费的吧。”
陈彤边吃边说，“放心吃吧，不收费，我刚才问过了，就是拿来给我们吃的。”
“还免费提供水果，这里的条件很好呢。”笑初称赞道。
陈彤已经吃完了那根香蕉，正在对付一包开心果，听见笑初的话，她笑了起来，“那当然了，这可是部队疗养院。这次郊游是系里一位师兄全权安排的，郭平，你认识吗？吴先生的大弟子。他是部队高干子弟，所以咱们吃喝玩乐的花销全部由他包了。”
笑初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这位郭平师兄。不过她倒有些惊讶，高干子弟还来读历史系的研究生啊。可再又一想，也许这就是北京吧。
下午去看了个寺庙，是座古刹，坐北朝南，依山而建，看上去十分雄伟。笑初的家乡也是个笃信佛教香火旺盛的地方，有几座很著名的寺庙，但还是感叹于此处的气势阔朗。而且，寺里有两株缠松的紫藤很让她喜欢，在大雄宝殿的后面生了一棵六七米高的松树，松树附近，刚巧就长着两株碗口粗的紫藤，灵蛇飞舞一样缠在树上，煞是有趣。据说，如果是春末夏初的藤萝花开时节，碧绿的松枝会与紫珍珠般的串串藤萝花相互映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可惜现在是秋天，看不见藤萝花开，她只能在这棵松树下站了一会，想象着花开时的景象。
他们是第二天才去爬的长城，说是爬，也不过是把车开到山脚下，再坐了一阵缆车上到山顶，最后才让大家走了一小段路，因为同行的教师里老教授居多，走不动。
天热，路又陡，好不容易到了上面，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
歇了一会，就有人组织大家合影，毕竟这才是外出游玩的保留节目。
一开始先是全体师生一起拍了一张，乱哄哄的，人又多，太阳又晒，偏偏那个摄影师又极其认真，翻来覆去地总也照不好，这样折腾一会，笑初觉得自己的笑容都快僵硬了。
好容易拍完，她赶紧走到边上找个阴凉地凉快去了。
接着又是全体教师合影，摄影师直着个嗓子在前面指挥来指挥去的，那些老先生倒也乖乖地配合，让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
笑初靠在那儿看热闹，她觉得这些平时相当严肃的老先生们在拍照时也挺认真，很有趣。正看着呢，无意中一转头，发现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中居然有一张年轻的娃娃脸，带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表情十分诚恳，又略有几分羞涩，站在最后排的边上，微笑着望向镜头。在那些饱经沧桑的面容中他的年轻是那样的突兀与醒目。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地一动。这个人，是谁呢？从来没见过，但是站在老先生群中拍照，显然不会是前几届的学生。看他的年轻与羞涩，倒像是新来的教学秘书，可是，他那通身的儒雅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做行政的人呢。
她突然很有些好奇，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这份好奇从何而来。正巧身边站着的同学原先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于是便指着队伍里的娃娃脸问他，“你知道那是谁吗？”
那同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居然很意外地大呼，“你不认识他？秦木石啊。”
她这才如醍醐灌顶，被大大地震撼了一下。他是秦木石？怎么可能，秦木石居然如此年轻？!
秦木石是系里教先秦史的教授，小有名气，在国际刊物上发过几篇很像样的文章。据说他原先是地方一所高校的，因为才华卓越，被T大挖了过来。他的课讲得不错，在学生中很有些影响力。
其实笑初知道他的大名，早在南方的时候就读过他的文章，但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个老先生，因为那样成天埋头于故纸堆中的一个人，学问又做得那样深，应该是个白发老者，就像笑初的导师周老一样。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秦木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忍不住再向他望过去，照片拍好了，老先生们已经散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好容易走到上面，累得不轻，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蓝天白云下，倚着古城墙的旧砖，一个人茫然的看着风景，居然有些寂寞无助的样子。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笑初冲着他走了过去。这真的是破天荒头一回了，她这样素来矜持的人。
站在他面前，才发现他个子不高，人也很清瘦，略有些微的败顶，笑初原先最不喜欢败顶的男人，但不知为何，这败顶放在他身上，看着却是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觉出身边有人，秦木石转过脸来，正对着尹笑初羞涩却明媚的笑脸，他不禁愣了一下。
笑初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赶紧说道：“秦老师，您好。”然后又介绍自己， “我是今年刚考来的博土生，尹笑初，周先生的学生。”
她之所以先自报家门，并提起导师的名字，是因为面对着秦木石，她心里忽然很紧张，有些后悔自己那样唐突地走过来了，可是走都走来了，也不好再回去，只能佯装镇定。
秦木石并没有因为被打扰而不高兴，他面带微笑地听她说完，客气而热情地向她问好，接着又问道：“周先生今天没来，他最近身体如何？”
“周先生去外地开会了，不然一定会来的。他身体还好，师母说他看书到深夜都不觉得累。”笑初回答。
秦木石立刻点头赞叹，“老先生总是这样兢兢业业，让我们惭愧啊。”
然后他又笑着问笑初，“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我是从X大考过来的。”笑初说。
“哦，X大不错，风景很美，我前几年去过。”秦木石又夸赞道。但是笑初发现他似乎比自己还紧张，眼睛都不敢正视她，而且，面对着学生辈的人，他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难怪系里的学生都对他评价颇高。
没有寒暄几句，就又有人来找，说是先生们要集合去乘缆车了。笑初于是向木石匆匆道谢，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正巧有个同学拿着相机过来，对她说，“尹笑初，帮你和秦老师拍张合影吧。”然后不由分说地就对着他们按起了快门，一时间，弄得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
照片一拍完，笑初就赶紧躲开了。
走了没几步，碰见陈彤和几个男生，说是要走下山去，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走。于是，笑初就跟着他们一群人笑笑闹闹地一路走到山下。后来，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就坐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