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现实的距离（1 / 1）
悠扬没有转院，而是出了院，待在两人的小套房里，依旧过着住院般的日子。虽然左眼能够感受到光，但是那模糊得没有边缘的影像真的就同瞎了没有太大的区别。哪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做，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
悠扬抱着台小型收音机，缩在沙发中，静静听着广播，这是她唯一的娱乐了。
她没有让同学再来看望她，除了安慰与同情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而且她也不是那么悲观的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反而心中更平和些。听着广播，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她妈妈是否也同程鑫一样看到了报纸，是否也知道她瞎了呢？还有罗慧她们。
“咔”一下，有人关了收音机，广播的声音立即停止，悠扬睁开眼，将它再次打开。
“我以为你睡着了。”周正扬轻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没有。”再次打开，刚才的那电台已经换了节目，里面正播着小夜曲。“你又要出了吗？”
“嗯。”
“今天好早。”温柔的陈述口气。
“对不起。有点事。”他摸着她的脸，抱歉着。
“程鑫还是那个时间来吗？”
“应该吧。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就来了，你好好待在沙发上，不要到处乱走，小心摔到。”
“嗯。我知道，不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她扯出一个笑，让他放心。
“那我走了。”
“好。”她努力地看着一团模糊的黑影慢慢消失，然后是一声轻小的关门声，整个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她耳塞中传出的小夜曲。
轻柔的音乐，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睡着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她拿下耳机，望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到底是谁来访？她再次塞上耳塞，决定装没人，料想对方不见人来开门就会离去。
但是她想错了，对方像知道她在房间里一样，从敲门变成了按门铃，时间坚持了好几分钟。
悠扬放下收音机，慢慢摸索着出去开门。
她现在所看的一切实在是太模糊了，她跌跌撞撞向前摸索，仍不小心绊在一张椅子上。“咚！”椅子翻了，她人扑在椅子上，右膝狠狠地在椅子的尖角上磕了一下。她痛得不敢动，左眼的眼泪蓄满眼眶。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停止了按门铃，静静地等她来开门。
她忍着痛，爬起来，摸了摸右膝，一跛一跛地摸向门边。
“是谁？”她打开门。
对方没说话。她只看见一大团黑影，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那，找谁？”
“找你！沈悠扬。”一个低沉的男音。
悠扬一愣，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我们是正扬的父母。”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悠扬还是听出其中的尖锐。
她后退几步，让那团黑影进入。
“知道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吗？”
心中浮现宋晓佳的话，她还是摇了摇头，“你们说吧！”她又退了几步，身后碰到了墙，就墙而站。
“离开正扬！”
“如果我不呢？”
“由得你来说不吗！”对方的声音高亢起来，“你差点弄得晓佳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你还说得出这种话。你这人有没有点良心，从晓佳手里抢了正扬不说，还想弄掉她肚子的孩子，你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啊！当初他们两要取消婚约，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都没想到是出了你这么一个狐狸精。”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心中一片空洞、悲凉。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往外跑，为什么当她熟睡之后就离开，为什么他那么的疲惫。他为什么不说，是怕她介意，还是怕她再次“加害”宋晓佳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他说他爱着的人是她，但毕竟宋晓佳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那是他的血脉。爱还可信吗？他继续陪在她身边，是为了什么？是爱她吗？还是不好说再见？
“婚姻是讲究门当户对，以你的身份来说，你认为你配得上我儿子吗！你还妄想嫁给正扬，你是看中他的身份才找上他的吧！这也只是钱的问题，想要钱何必这么麻烦，赔上自己的幸福，还毁了他人的幸福。你要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百万够不？不但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也够你大半生不用愁了。”
她听到一张纸被拍到桌上的声音，淡然地摇了摇头。
“不够？再加一百万？两百万总够了吧！”
这是在卖自己的爱情吗？她再次摇摇头，“我不要，你们拿回吧。”
“你想继续缠着正扬？”
缘分已尽。这是现实的距离，不再是他是否爱她，无论他爱得有多少，他已经不能再爱她了，不是吗？“你们拿回钱，我不要。我……会离开的。”
“真的不要？你的眼睛不想治好了？”
“我已经找好手术费了，你们的钱就不用了。”不管那钱拿来是否是为了眼睛，一旦接受，就是她将自己的心给出卖了，这是对自己的侮辱，她不能接受。
“那好！你记住自己说的话，要说话算话！”
她会记住的，要他们这样有身份的大忙人亲自来找自己，是否算是一种荣幸？
脚步声离去，她靠着墙，任泪水肆意奔流。她的右眼不能哭，一点点泪水都让右眼疼痛不已，但心中的痛也只能用身上的痛来麻痹。纱布被打湿，她将右眼的纱布拿下，慢慢蹲下，环抱住自己，试着阻挡周围寒意的侵袭。
程鑫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这里，看着房门没关，心中一惊，冲进来，四处张望，寻找悠扬，最后他在门后的墙角看到缩成一团的她。
他走进，在她面前蹲下，“怎么了，悠扬——”
她抬起头，右眼的纱布被拿下，恐怖的右眼珠子对着他，脸上犹有泪痕。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会很吓人，她垂下眼，看着地面。“我想回家。”
“想什么时候回？”他有些担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
“不跟周正扬说一声？”
她摇头，“不要告诉他。帮我收拾东西。”说着，扶着墙站起来。
“明天在走不好吗？现在有些晚了，要回去也没车。”他试着拖延时间。
“那明早就走，你帮我收拾东西，一个都不要落。”
悠扬的东西其实很少，除了一堆衣服鞋子和几本书外，连日常用品都只有杯子牙刷和一管洗面奶，所有东西都只用一个大包就装下了。
收拾好东西出来，程鑫正好看见悠扬挂断了电话，“给谁打电话？”
“寝室的。”说完将手机放在了所坐的沙发上。
“为什么想现在离开？”他心中的担忧更深了，就在他出来前，给周正扬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想家了！”她露出一个笑。
看着她的笑，他心咚的一跳，呼吸一窒，突然间觉得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别走好吗？”
“不行——”她继续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