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一章（1 / 1）
我无意识地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答复，“对不起，华逍，我做不到。”我反手打开车门，下了车。
意料之中，他没有拦我。
脚下的高跟鞋很不方便，枉我今天为他悉心打扮，即便效果并不如人意。我顺手拦住一辆出租回了宿舍。
我记得直到我坐着出租车离开的时候，那辆银色宝马一直没有动。在出租车上，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衣服穿着不舒服，我先回去，就不送你了。你快走吧，不要误了飞机。
一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回复。
本来今天是打算用最好的心情去送机，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却被彻彻底底毁了个通透。也许毁掉的，还不止这些。
不过也没关系，该离开的也还是要离开，该在一起的谁也拦不住。我自问我不是不懂得争取，但是幸福，就像指间沙，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多。如果注定不该是我的，我甘愿放手。
•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打开宿舍门时，窗边立着一个人，一张熟悉得让我心痛的背影，让我忧心许久，寻找许久。
听到开门声，他转身，与我对视在一起，“严嘉？”我喃喃，手上所有东西都滑落在地板上也全无知觉。
一张异常清瘦的脸庞，却还在对我微笑。顿时，早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我用手背胡乱抹去，直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曾苦苦地想，如果找到严嘉，我该怎么跟他说我和华逍的事，怎么安慰他，怎么让他好过一些。可事实到眼前，却变成了是他抱着哭得狼狈不堪的我，不停给我劝慰。
他斜靠在我的床头，前胸被泪水浸染，怀里是蓬头散发的我。他面色并不好，唇角却带着一丝暖人的笑意，让我苦涩，他的唇贴在我耳边，“岚岚，我以为你会过得好。”
•
晚上，严嘉约我一起吃饭，我梳理了齐整，换下了那套荒唐的衣服，把平时上课的那些穿在身上，才觉得舒坦。
严嘉带我去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他选了靠窗的一个位置，二人圆桌上摆着温暖的烛台，周围成对的恋人，暧昧的气氛。
“坐吧。”他邀请道，我这才搁了包包坐在他对面。和以前我们在一起吃西餐一样，点菜都是他张罗，上菜速度也不慢。
“怎么突然来找我？”实在太突然，一点征兆也没有。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韩诗语已经转告我你要见我，那么，你想跟我说什么？”
“……”
“嗯？”
“……”
他步步紧逼，“岚岚，只不过是我跟老板出一趟差的时间而已。”话说到这，他不再继续。
可哪怕这是他对我无情背叛的诘问，却始终在为我留着余地。
我切牛排的手都在抖。
“很漂亮的钻戒。告诉我，是谁送的？”他盯着我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我依旧没能回答他。
他终于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什么，我想听你亲口说。好不好？”
我几次张嘴，发不出声，眼泪却不争气地落在盘中，混入食物。
“又哭个什么？我可不是叔叔。”他柔声起来，对我轻笑，“别紧张，你没有这么脆弱，我也没有。”
“严嘉，我……”我哽咽住，心尖尖都在抽搐。
“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他伸手过来替我擦眼泪，我死死咬着嘴唇，全身颤抖。
唇被我咬破，嘴里有了血腥的味道。
他放下手，皱起了双眉，幽幽叹气。然后索性坐到我身边，俯下身，用他的唇攫住我的，血腥的气味在我们口齿间弥漫，他紧紧抱我在怀里，手在我后背一点点抚动，是世上最温柔的抚慰。
可这样亲密的拥抱，让我不禁想起了华逍。
我推开他，他只是离开我的唇，却将我贴的更近。
在他怀里，当我渐渐终于要止住颤抖时，我把脸埋在他的肩颈，“严嘉，其实你都知道，是吗？”
他喉咙里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依然尊重你的选择。可是我只给你今天这一次机会，如果今天不对我说，就永远都不要说出口。”
我的选择……
可是，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
•
我早已没了胃口，严嘉也没吃多少，草草结束晚餐，他送我回宿舍。
严嘉照旧把车停在自己宿舍楼下，然后散步送我回去。他揽着我的肩膀，仍像一对热恋中的校园情侣，一切仿佛都一如往常。
“还听说你病了？”
“还好，我没那么容易病。是外公病情危急，我和妈妈在那边陪床。”
“你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是胃癌晚期，暂时控制住了，但是，一旦痛起来，就只能靠麻醉缓解。”
这么看来，也怕是不长久了。
我们默默地走了一段，偶尔有熟人，看到我们这样子一起散步，差不多都是一副眼珠都快掉下的模样，以至于都不敢明目张胆和我们打招呼，点点头，或者招招手就匆匆路过，仿佛看到了不该看的一般。
“严嘉，是谁告诉你的？”
“还用得着别人告诉我么？早已满城风雨。”
“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坚持什么？……也许，不会有结果。”
“你不是还没走么。他的一颗戒指，几句承诺，我不认为能保证什么。”
“……那么，感情呢？你知道……”我瞟瞟他，又低下头。
“感情是么？”他停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桑岚，不要告诉我你当初答应我的求婚，只是在敷衍我。”
“我……”这让我怎么回答呢？回答是，抑或不是？可这好像都不是答案。我闭起眼，唇上感受到他一个轻轻的触吻。
“好了，说点其他的。叔叔定没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头。
“岚岚，叔叔和晓芙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分分合合、扑朔迷离，其中的一些事，叔叔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除了他们自己，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点点头，就连严嘉也这么看。
“我不知道你早上为什么会哭成那样。我记得以前，晓芙在我面前为他哭过很多次，所以我以为叔叔是爱你的，可是现在，就连你也为他哭得这么伤心，我也糊涂了。”
严嘉的神情有些落寞，还有些疲倦。
“你觉得你叔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起了一点风，严嘉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叔叔的心思是最难猜的。从小我跟着叔叔玩到大，他坚持给我最精良的教育，想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绅士，同时他也教我打篮球，陪我打游戏，甚至纵容我泡妞打架。叔叔为人温和优雅，他似乎对谁都尊重有礼，有时候也让我畏惧。印象中，他办事太过雷厉风行，又沉稳老辣，谁都左右不了他的决定，却极少能让人挑出错处来。也许温和谦逊只是表象，背后是他骨子里的聪明和强硬。”
他顿了会儿，似乎想了想，“我总觉得他就像一座冰山，能看见的是水面以上的一小部分，而水面以下的部分有多大，谁都不知道。但即便这样，也让人心甘情愿信他、跟随他。妈妈曾对我说，这样的男人其实很有魅力。所以我从小就崇拜叔叔，才什么都以他为目标。”
听了严嘉的话，我觉得心里有些纠缠疑问在豁然开朗，因为严嘉所看到的华逍，和我所感受到的几乎一致，也正是因为这样，让我更加难以面对自己这份长达八年的感情。
他继续，“可现在我明白了，我毕竟不是他，我学不来他。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不会让你为我哭。”
他停住脚步，捧起我的脸，手指在我脸上摩挲，我才发现脸上早已有了水痕。
“宝贝，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幸福。”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一点，我一直深信不疑。
·
经过我宿舍楼下的篮球场，几个男生在打球，声音不小，我想了又想，终于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来，“可是，你这样做，你和你叔叔的关系会变得很尴尬，我并不希望你这样……”我不知道他听清楚没有，他只是稍稍朝我侧了侧身，手移到我腰上搂紧，兴许是怕飞跃的篮球砸到我。
“嘿，这不是严大少吗，来一场！”
其余三个人看过来后，也纷纷起哄，拉他入伙。
严嘉这才回头细看，又质询地看向我，我只好收了刚才的话题，点头，“去吧，我在边上等你。”
这几个男生我不认识，应该是他的同学，可能因为看着我和他一起，顺嘴调侃了几句。严嘉的篮球打得是出了名的好，听说高中的时候，他就凭一手撩人眼花的球技，半分劲都没费，泡到了校花，一个星期后，那一向守身如玉的校花连开房献身都愿意跟他去了。
我不知道他这个泡妞的个中好手，怎么就这么不幸，栽在了我这个婶娘的身上。
我在场边坐了会儿，看五个人打球打得汗水飞扬，决定起身去买几瓶水来，好在超市就在附近，不过百米远的路程。
当我歪着身子拎一大袋矿泉水回来的时候，是彻底傻了眼，篮球场上凭空多了一个人，是一身浅色休闲装的华逍，可此刻他本该在去美国的飞机上。
塑料袋在手里滑了几分，差点没拎稳。揉揉眼，我觉得我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