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万花坳（补更）（1 / 1）
展墨玉再次来到凤兮睡卧的房间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屋里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动静，他点亮宫灯，发现莫聆并不在房里，也并不在意，举灯一照，凤兮呼吸平稳，面色虽然仍旧苍白，却已没了痛苦之色，双唇呈现淡淡的粉色。没想到这女子在沉睡时，竟仍是这样动人，并且眉宇间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生平所历女子中，是所仅见。
不过很奇怪，白天所见到的那稚弱之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大有沧桑之态，难道这个女子并不如外表这样简单？她身上中的毒很奇特，或许只有那样东西可以化解，可是这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并且要回到万花坳……
正在沉思之间，门外有一个宫女轻声道：“请问，展公子在吗？”
展墨玉起身打开门，门外那宫女连忙躬身施礼，轻声道：“莫姑娘让奴婢来转告公子，她有事先出宫去了。”
展墨玉点了点头，问道：“你家王爷现在可好些了？”他认得这宫女是青袍王爷玉无痕身边的四宫女之一。
那宫女敛眉垂首，轻声道：“王爷用了公子的药已经睡得安稳了。皇后说明日在大庆宫摆宴答谢公子，请公子务必赏光。”
展墨玉一摆手：“你回去禀告皇后，王爷的病还没有稳定下来，待病情稳定，再赐宴不迟。”
那宫女连忙答应，又施了一礼，告辞走了。
门内凤兮一声低吟，醒了过来，微弱的声音叫道：“聆姐姐……”
展墨玉翻身入内，见凤兮眼皮似乎都撩不起来，口中却仍旧喃喃呼唤莫聆，于是轻声道：“她有事走了。”
凤兮没有回应，原来又沉睡过去。
凤兮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鼻端闻见淡淡的清雅的花香，耳中听到的是铮琮的琴声，她虽然不懂音律，却也能够感受得到琴声中的冲淡平和之意。“十六年来，心中从来没有这样平静安宁过，呵呵，十六年来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身上受过多少伤，眼中流过多少泪，心里有过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几位师父为了磨砺自己，总是冷着几张老脸，他们也对，我身为女子，若不无情，怎能挑起光复烈焰的重任？我杀了灵光，他们反而夸奖我，我亲眼看着亲娘死去，却不加制止，他们也说是对的，因为，娘亲已经失了贞洁……可是他们又说，假如于光复烈焰有利，即便我牺牲童贞也在所不惜。这是什么道理啊？不过，他们口中所讲述出来的当年烈焰亡国的惨状，确实令人不寒而栗，我是烈焰唯一的血脉，是高贵的公主，可是我自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原本柔和的眼光渐渐变得犀利，面容也冷峻起来，伸袖擦掉了眼角残留的那一滴泪，暗运内力，发现畅行无阻，知道体内的毒素已经消失殆尽。抬眼一看，这间小屋虽然狭小，却布置得颇具匠心，一桌一椅一几一柜，高低错落，墙壁上挂着两幅水墨山水，她也不懂得好坏，——这些年来除了武功，她所学的就是机谋权术，哪有余暇来学习琴棋书画？奇怪的是，屋里并没有一盆花，却充溢了那素雅的香气。走下床来推开窗户，眼前的景象就令她大吃了一惊。
眼中所见，全都是花，远处是高耸入云的雪峰，峰顶积雪在日光下闪着珠宝般的光晕，与峰下这片花海相辉映，仿佛人间仙境。花海之中，散布着几处房舍，不是竹搭就是木制，简单而自然。
款步来到门外，深深呼吸这世外仙源的新鲜气息，精神为之一振。循着琴声走去，却不知不觉间迷失在花海之中，明明前后左右都有通路，可是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打转。
刚开始时，心里有些焦急，转念一想：“既然墨玉公子把我带到这里，必定不会看着我被困死在这里。”心神宁定下来，撮唇学了一声鸟叫。
展墨玉其实就在附近，本来陶醉在琴声之中，已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可是陡然一阵鸟叫，竟然冲乱了原来的韵律，鸟叫声时缓时急，自己的手不听使唤般，竟然跟着鸟鸣弹了下去，心中一惊，手上使力不均，琴弦断了一根。抬起头来，一眼看见了凤兮。她穿着一身白衣，——那还是自己放在她床头的，——在一丛红花之间翩然起舞，两只羽毛艳丽的小鸟围着她上下飞舞，花艳、人美、鸟俊，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他看得有些痴了。
凤兮的动作其实算不得舞蹈，只是在随意挥舞双臂和轻轻跳跃，但在展墨玉看来绝没有一丝生硬和牵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美好。这万花坳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景象。
过了良久，凤兮渐渐停了下来，抱膝坐在花丛之中，两只小鸟一左一右停在两根花枝上。她轻轻皱起眉头，说道：“你们两个能带我出去吗？唉，可惜你们不是英英。”
展墨玉悄然走了过去，说道：“你醒了？”虽是问候，却不带任何关心。
凤兮“啊”的一声跳了起来，那两只鸟也突然振翅远去，瞬间隐没在花海之中。凤兮拍了拍胸口，叫道：“原来是你啊！可吓死我了！”
“你认得我？”展墨玉微微有些奇怪。
凤兮点了点头，笑道：“聆姐姐跟我说的，你是墨玉公子。”说完挤了挤眼。
展墨玉冷冷说道：“你根本不必在我面前故作天真！”
凤兮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展墨玉这一句话真的攻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难道他看出来什么了？
展墨玉看着凤兮那依旧苍白的面孔，心中有些不忍，转头看着雪峰，缓缓说道：“你虽然一直表现得极为天真，可是你昏迷之时的神态和坚强绝非一个纯真少女所能拥有的。”
凤兮心中一宽，把眼圈红了，珠泪滚滚而下，哽咽道：“我……我是个孤儿，从小吃了多少苦，从来也没人知道……”
玉面落泪，纵使顽石也会为之心伤，展墨玉心中一痛，转头看着别处，淡淡说道：“那么，你这一身功夫是谁教的？”
凤兮惨然一笑：“教我那人已经死了，是我杀的。”
展墨玉大吃了一惊，当世即使十恶不赦之人也不敢做出这种杀害师父的事，她一个小小姑娘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