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期近（1 / 1）
如侬要结婚了，婚期就订在今年的圣诞。
听到母亲的话，卫想容的视线并未从电脑前移开，只有敲击键盘的十指，略微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会。
母亲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帮她把门轻轻掩上。门锁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卫想容缓缓的靠向椅背，一层雾气渐渐在她眼中弥漫开来，屏幕上的字越来越模糊……如侬，这一次她会幸福吧？
直到今天，卫想容依然清晰记得，她和卫如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一年，她十六岁，卫如侬十九岁。
大学放榜，卫如侬理所当然的落榜了。大伯母说，卫如侬本来就不是块读书的材料。这一次他们来，就是拜托卫想容的父亲，帮卫如侬在泽安找一份工作。
卫如侬是大伯的女儿，卫想容的堂姐。大伯年轻的时候在靖凌当兵，后来也就在那安了家。地北天南，卫想容从来不曾想过，她和卫如侬会有交集。
卫想容看着堂姐，她静静的坐在那，心型的脸蛋恬静淡雅。就算她的母亲在这么些平生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不停的数落她如何不是，卫想容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有紧握水杯的泛白指尖，让卫想容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她，不是没情绪，只是隐忍着没有表达出来。莫名的，卫想容开始讨厌起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
大伯夫妻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从大伯身上，卫想容看不到哪怕一点曾经的军人痕迹。大伯母开口时，他只有懦懦点头附和，不曾发表任何意见。几次欲开口，在接收到妻子眼中的冷箭后，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而大伯母，顶着一脸的浓妆，从进了卫想容家，血盆大口就不曾停过。她操着一口浓重的靖凌口音，口沫横飞的抱怨：
“如侬这个丫头，从小到大，就没有半点让我骄傲的地方。人家的小孩要么学习好，要么乖巧懂事。她呢，学业平平淡淡，没考上大学不说，还害我花了大笔的冤枉钱帮她请老师补习。我挣的那些钱容易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供她，有一分钱都要省下来。我对她，责任算是尽到了。以后怎么样她自己去闯，工作个几年嫁了就算了。她爸也是个没用的人，除了知道刨那几亩地，也不想办法挣钱。。。。。。”
卫想容的父母一直尴尬的笑着，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而她似乎也还要继续讲下去，在几次打断未果后，卫想容的妈苗清慧赶紧拿起她面前的水杯，帮她续上水。
“嫂子，再喝点水。孩子考不上大学还有别的事情可做。凡事慢慢来，总有过上好日子的一天。如侬的工作，想容爸一定会想办法。”苗清慧有社会些不舍的看着卫如侬，岔开话题：“你和大哥就在我家多住住，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就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你们一家三口。我现在去买菜，你和我出去走走，看看这的风土人情，好不好？”
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聒噪，如侬妈汕笑着，和苗清慧出门了。
卫正国轻抚眉头：“大哥，你该知道，泽安也只是个小地方，适合如侬的工作也不是很多。都是些体力活，如侬不知道能不能做。”
大伯还是刚刚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可……再不济，也比靖凌好。我们那是西北边陲，如侬在家，什么都做不了。随便找个工厂上班也比在家强。”
“那好吧，我试试看。”
“姨！”
“想容。”
外面的叫声拉回了卫想容飘远的思绪。是卫如侬的声音。卫想容开门走了也去。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是一份电子杂志。那是卫想容和几个志同道合的网友合办的－－
雏菊。
刚打开门，一个柔软的小身体已飞扑进了卫想容的怀里。
“姨，有没有想我？”
“当然有想！爸爸没有一起来吗？”
嘟起小嘴，小人儿拉长了鼻音：“没有，他说要加班。”
“那，”卫想容也学着他拉长了鼻音：“我们今天就暂时忘记他。姨给惟恩买了最新款的玩具哦。在我的房间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欣喜的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在快到房门前又折了回来。
卫想容扬眉，不解的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又轻又快的吻映在了卫想容的脸颊。
“谢谢姨。”
目送他闪进房间。卫想容转身，映入她眼帘的，是卫如侬十年不变的娴静笑脸。上帝也许真的是不公平的。十年沧桑，经历了那么多的人生无常，上帝依然让卫如侬纯净如初。
“妈说你决定结婚了。”不是问句，而是透着浓浓的担忧。
卫如侬坐在沙发上，抚平裙边，点头。接过苗清慧递来的水杯，接收到卫想容眼神里的焦急，卫如侬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水杯，抬眼看上卫想容的眼。
“是。你在担心什么？”
卫想容摇头，林柏文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他和卫如侬也已经相处了两年。除了过去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痛，他们，在外人眼里，是最登对的金童玉女。当然，还有一个俊俏可人的儿子。只是卫想容的心，总是不安。可怜的如侬，女人一生中再平淡不过的结婚生子，对她而言，却是屡战屡败，伤痕累累。
苗清慧安抚卫想容：“想容，如侬决定了结婚，你该为她高兴才是。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如侬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你又何必想不开呢？他们两人感情这么稳定，如侬不能生育，可柏文正好有个儿子。所以想要的都有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如侬，”苗清慧又转向卫如侬：“如侬，我很高兴你的决定。做人要向前看，你不再在旧梦中纠缠，是件好事。上帝不会一而再的看着你受苦，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幸福。只是惟恩，”苗清慧压低了声音：“你对他，结婚了以后，要像现在对他一样好。因为他是你爱的那个人的儿子，而且你不能生育，你更要视他如己出。如侬，以心换心，就算他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你真心对他好，他一样能感受得到。”
如侬点头：“婶婶，这些这都知道。想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柏文和我，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可能，我们之间没有那么浓的爱情但，但是未来，我们都有信心可以相互扶持，为我们自己，为我了惟恩，努力共建一个幸福的家。”
卫想容不语，她就知道，在卫如侬柔弱的身体里，一直有颗伤痕累累却坚强无比的心。这样的女子，不论是谁，都不忍心再一次扼杀她的幸福。
苗清慧此时去厨房准备晚餐。卫如侬静静的看着卫想容：“婶婶说你最近总是闷在房间里不出来，你在忙些什么？”卫想容来不及回答，卫如侬已起身走进她的房间。林惟恩对玩具已没了兴趣，竟然拿起来开始敲打电脑。卫如侬赶忙抱起他，林惟恩知道犯了错误，将头埋进了卫如侬的颈项。视线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了电脑桌上一包肉松饼干，开启的网页上，是一份叫雏菊的电子杂志。卫想容站在她的身后，指指电脑上的内容：”我最近忙的，就是这个。”
卫如侬拍着林惟恩的后背。卫想容的房间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小的雏菊。卫如侬拿起那包饼干：“还是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啊？而且只吃这种咖哩味的十年了都不会腻吗？”
“习惯了。”
“他还在你心底，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