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望风(1 / 1)
十二、
梁太师这处避暑别庄位置偏僻,里头也只有几个侍卫偶尔走动,却造得气势恢宏,大半夜的便显得阴气森森。
躲过侍卫倒不成问题,只是这地方九曲十八弯,弄得婀娜又蹊跷,不知那十坛陈年花雕,究竟藏在何处。
大师兄说:“咱们速战速决,就弄他一坛尝尝。”即刻和其他七个分头去找,留了我和柳迟望风。
望风自然要在高处才望得清楚,我们便到主院的屋顶去。我轻功学得不好,背上又扛着一把剑,怕不小心踢到哪儿弄出声响,两人索性选个踏实的法子,手脚并用爬上去。
我头一回跟着他们出来,饶是这夜风习习,也挡不住心头一番血气沸腾。
偌大一块地方,却老半天都没人来巡夜,两人在顶上干等无事,柳迟便悄悄扒开了一块脊瓦,我也凑过去看。
正是入夏时分,好风南来,屋里袅袅地散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床上两人交互缠绵,云翻雨覆,女子雪肌横舒,偎于男子怀中,玉足倏然探出,勾过红绡幔帐,只余了娇喘连连。
我觉得自己脑子里忽然炸了一下,懵了半晌,只剩下去年某日自己闯进柳迟房里撞见的那一幕,鬼使神差冒出来一句:“九哥,他们在做什么?”
鬼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该死我这榆木脑瓜还横在那个缺口当中,慌里慌张缩回来。
柳迟没应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便去扯他袖子:“你你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啊。”
扯了好一阵,他才眯起眼睛,倏然一笑:“你知道?”
我被他笑得心神荡漾,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又来了一句:“他们在睡觉。”说完自己先脸烧了,情急之下别转身去,不提防又瞄见底下极尽香艳的一幕,却被一只手从后面猛地覆住眼睛,半个身子揽回来。
柳迟的手有些烫,声音也含着笑意:“别看了。”
他头一回离我这么近,说话间气丝游走,拨得我后方一小绺碎发来回摩蹭,弄得颈间痒痒的,便伸了手去划拉,却不想手伸得过头,划拉到什么冰凉柔滑的东西上,立时顿住了。
揽着我的那只手也顿了一顿,然后猛地松开,我脚下一滑,半个身子便开始往下掉,柳迟赶忙又过来拉我,这么一拉一扯间,我就顺势倒到他怀里去了,两人都站不稳,连带着骨碌碌往下滚了几滚,被后背的佩剑硌得生疼,好容易抓着最边上一个鸱吻,才算定住。
于是这个定住的姿势便极尽暧昧,我扒拉在柳迟身上,被他双手紧紧搂住,半只脚还耷在外头。
这下他也没能笑出来,同我四目澄澄地对望着,彼此都听得见对方心里一阵扑扑乱跳。
眉目朗朗,神情清举,就在那么一瞬,般般烙在心底了。
苍天作证,我真不是故意的,方才那一滚简直吓死了,可两人要是一直那么傻傻地歪在一起倒也罢了,偏偏底下暴出一声惊呼:“谁?!”
我俩惊得回过神来,互相看得便有些不自在了,只好稍稍挪开眼神,继续屏声静气,隔了好一会儿,没有声响了。
柳迟低声道:“我们从另一头下去,留心脚下。”
我点点头,身子却不敢乱动,任由他带着往上爬。
话说这趟苏州之行,本意是游山玩水,我便只带了女装,头上还别了颜朱送的珠花。今夜虽换了裤子来,却又比师兄们的装束飘逸一些,恰逢半夜风大,吹得衣袂翩跹,十分潇洒,不巧勾住一块琉璃瓦,脚尖一蹬,衣服没蹬回来,瓦片倒先松了。
想这个别庄弄得金碧辉煌,却连个屋顶都盖得不结实,哪天一个洞雷下来,估计就被劈塌了。
柳迟见状便说:“我来吧。”越过我去扯那个衣角,却一不小心把那块琉璃瓦也抓了下来,带着一大片屋顶都哔哔啵啵响起来。
顷刻间哗啦一声,脚下空空,柳迟在背后扯我不住,我整个人就倒头栽下去了。
然后砰、砰两下,从桌面摔到地上,眼冒金星地爬起来,胳膊腿儿的都还健全,却被十个侍卫团团围住:“哪——里走!”
我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捞剑,只捞到一个软绵绵的剑囊。
我仰起脑袋,望见顶上那个花里胡哨的藻井破了个大洞,再望出去,只剩黑咕隆咚的一片天。完了,佩剑怕是丢在屋顶了。
手无寸铁,但有十把雪亮的朴刀齐齐架在脑袋上,是什么感觉?
我只依稀觉得耳边嗡的一下,魂窜上去了,晃了片刻,才幽幽地醒转过来,蓦地听见外头有人喊我一声,紧接着直直飞进来一把剑。
我趁几个侍卫转头的功夫,推开去接个正着,抬头看见柳迟已经杀进来:“当心后面!”我本能地一猫腰,躲过背后一刀,随即拔剑。
这几个侍卫样貌凶悍,一齐咿咿呀呀地堵过来,刀法却使得有些虚浮,加上我个子小,上蹿下跳的一通搅拭,配着一招燕子穿林,倒也应付得过,回头却见柳迟被另几个围着,渐渐招架不住了。
我很奇怪,他虽用的是左手,底子却很扎实,招数吃得深透,平日练功也是处处胜我,何以打不过眼前这几个?
我便边打边往他那边靠,想着要紧时候帮衬他一把,顺便一起逃走。
眼瞅着还差两步路,我喊他一声:“一起走啊!”卖个破绽溜过去,孰料一时手抖,自己这把剑倒被挑飞,冷不丁又瞥见柳迟被生生捺住胳膊,刀光一闪,竟冲着他狠狠砍过去。
电光火石间,我只觉得魂飞魄散,拼了命连跑带撞地直扑过去,连蹩脚至极的飞檐术都用上了,只想着要赶在那一把该死的朴刀之前,护他个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