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王家对我们的恩比海深,我等无以为报。然,王家似与我们蒲台家天生有怨,我们爹娘,现在连同叔叔之死,皆与王家有些关系……”
王慕翎听到这里,顿时酒吓醒了一半,又隐隐泛起一丝惭愧,她在莫贵君这事上,还真没有考虑到家中这几个孩子。
莫言抬头看了看堂中各人脸上神色各异,不由苦笑一声:“干娘和各位叔叔只管放心,我们兄妹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自是明理,知道他们都是自己种下了因,才得到这样的果,怨不得别人……但,终是与王家有些关系。我们若对王家心存怨恨,便辜负了王家这些年的教导,但却也不能若无其事,那便愧对爹娘和叔叔的在天之灵。所以……我们兄妹四人,商议多日,决定离开王家,远走他乡,今日便是辞别之日……只是扰了湛叔的生辰,实是过意不去。”
莫言年纪虽不大,但跪在地上,身形笔挺,眉目间俊朗,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令王家各人生出此子非池中之物的感慨。
再看老才莫语,老三莫丰,老四莫琳,也都不是愚钝之辈。
王家人互看了一眼,王慕翎叹了口气:“你叔叔的事,是干娘做得不好,但是你们四个孩子,长到如今,也只念了些圣贤书,本来还说,今年看你们谁愿意,可以跟你路叔叔学些经营之道,却没来得及。你们若离开王家,身无长物,何处容身,如何过活?”
莫言仰头:“天大地大,自有容身之处,我们兄妹有手有脚,定是能谋生的。”
墨砚叹:“不要太倔了,听话罢!”
几个孩子却不予回应,只一副定了主意的模样。
蓝裴衣笑笑,按住了墨砚,对王慕翎道:“就让他们走吧。”
王慕翎一愣,要说,这几个孩子,蓝裴衣花的心力最多,他该是最不舍得的。
蓝裴衣朝几个孩子点点头:“我很高兴,你们长大了,有主意,也有胆量。出去走走也好,现在外面也太平。过得几年,想回来了,再回来。”
王慕翎细瞧他的神情,还真是一副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模样,顿时也笑了,也是,小言有十七,小语有十五。自己在他们这个岁数,不也四处折腾了吗?他们带着两个已经懂了事的弟妹,也不会难得过不下去。既然不想在这家呆了,倒也不必强求。
当下也点了头:“那好吧,多带些盘缠。”
墨砚向来顺从,一见他们两都同意了,犹豫一阵,终没出声。其余几人,更是没有意见。
只几个小姑娘听着听着不干了,扑过来挂在莫言的脖子上:“哥哥你要走?!不!不让走!”
五个小姑娘闹将起来,真教人招架不住,王慕翎赶紧撤。还没出了大厅的门,就有宫里来的小公公迎面来了,乐呵呵的朝着王慕翎拱手道:“安阳侯,女皇陛下召您入宫一趟。”
王慕翎现在对入宫犯怵,连忙塞了几两银子给他:“什么事公公知道吗?”
小公公子照收,嘴却紧:“您放心,是好事。”
王慕翎问不出来,只得朝家里人打声招呼,跟着小公公入宫去了。
她前脚才走,王家又来了个小公公,对着王家男人们道:“君上有请。”
苏顾然几人互看一眼,都觉得事不寻常,但却不能推拒,只得随着小公公一同入宫。
王慕翎入了宫去,见着了女皇,却是越发云里雾里。女皇自太女的时候,王慕翎就与她甚少来往,对她的脾性了解不多。因此这时在女皇面前,自是谨言慎行,但女皇却出乎意料,只面带笑容,与王慕翎闲话家常。
又着人捧了十数盏她登基后各地上贡的茶来,让王慕翎一一书评,王慕翎对茶没有研究,只得勉强说上几句,偏女皇也笑着听了,并无不悦。
这厢苏顾然等人,被请到了昌隆宫。
宫人们一一给他们安置坐好,又奉上茶水,君上才入了宫室内来。
苏顾然等人连忙站起行礼。
君上走到上位坐下,虚抬了手:“免礼,都坐罢。”
苏顾然等人这才谢过坐下。
君上带着笑,眯了眼打量一圈。只见苏顾然清俊如谪仙,蓝裴衣媚似狐男,光这两人的姿色,颜喻林就望尘莫及,其余三人也各有千秋,颜喻林在外形上,确没占到优势。
但王慕翎这人的性子,他多少也了解几分,虽然不算一碗水端得平,但只要入了门,也绝不会薄待了去,倒不必为颜喻林入门后担心。
他不出声,座下几人也不敢吭声。秋路隐只在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今天唱的那一出,向蓝裴衣投去一个询问的神色,蓝裴衣也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君上将他们晾得够了,才慢悠悠的开口:“素闻安阳侯好福气,本宫心中好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座下几人,不好接话,只听君上又道:
“……。此次女皇登基,安阳侯立下大功,陛下同本宫,早想封赏。但安阳侯早已位极人臣,无可封赏,便想着,赏到她家的夫侍身上,也是一样的……故此召诸位入宫。”
秋路隐一偏头,见苏顾然淡然稳坐着,没有要打官腔的意思,忙接了话头:“草民等的妻主乃是做了应做之事,不敢言赏。”
君上颔首:“有赏当赏,有罚当罚,方是正理。”
“依本宫看,当封诸位二品诰命才算恰当。”
苏顾然等人连称:“不敢受。”
君上却不容辩驳,谈笑间下了旨意。
又道:“今日召诸位前来,还有一事。”
蓝裴衣微微偏头,猜到这才是他的本意。
“神医颜喻林,想必你们都认识,虽然没人明说,但他确是本宫的侄儿。”
“本宫家中,子侄辈倒不少,偏本宫只心疼他一个。见他如今形单影离,实在放不下心。”
王家男人心中俱是一动,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
“先皇病重时,安阳侯曾入宫。本宫瞧见她与喻林互有情意,又颇为登对,便有意成全,未知尔等意下如何?”
苏顾然只觉得胸口一闷,也不顾犯上,冷眼对上君上:“恕难从命。”
墨砚看了看苏顾然,略一犹豫,也道:“君上恕罪。”
蓝裴衣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他早隐约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既然是君上出面,此事又怎能善了,不可能是问问便算,定是另有玄机。
秋路隐也是一样的想法。偏小郡王受颜喻林恩惠太多,又想起自己当时也是百般艰难,他只要能同王慕翎厮守便罢,若是她真的有意,他倒不想阻拦,因此心中竟有些动摇,也不出声。
君上将各人神情都看在眼里,便冷了脸:“你们可曾听过‘上命不敢不从’?竟敢违抗本宫?”
苏顾然道:“君上,若是要为国家出力,在所不惜,但涉及到家事,还请君上不要强求。”
君上道:“尊国之内,莫非王土,于本宫来说,尊国所有事情,便都是本宫的家事。”
苏顾然默然,受宠女官获皇家赏赐小侍,是常有的事,赏赐贱籍小侍赏不可拒,何况是君上的子侄。
但苏顾然好不容易安生几年,同蓝裴衣一干人等处得没了芥蒂,原先心中的失望与伤痛渐渐淡去。以为再不会生起波澜,怎料到还有这一出。他抿了抿唇,思及颜喻林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王慕翎当没有不妥。只要她不会被怪罪,自己却不在乎自身是否会获罪。
当下便毅然决然道:“君上既问,微臣只有回答不愿。”
墨砚也道:“草民一家和乐,不需再多一人。颜神医定有更好的良配。”
君上冷笑,一抬手,宫人便端上来一个托盘,盘子里摆着五个小杯,杯中俱是墨黑的汁水。
“本宫赐婚,尔等不从,违抗皇命按律当斩。但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这里有五杯毒酒,若容得下喻林,便可离去。若容不下,便要饮下一杯毒酒!”
苏顾然上前一步:“微臣愿饮。”
墨砚本来没这么大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苏顾然,也上前一步:“草民愿饮。”
蓝裴衣和秋路隐,估摸着君上不可能为了要嫁个人上他们家来,就毒死一屋子人,也上前一步站到了苏顾然一排。秋路隐转眼瞪了小郡王一眼,只怕他转不过弯来。
小郡王撇了撇嘴,他就是再想成全颜喻林,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其余四人失望啊。
顿时也上前一步站着。
君上一看五人全都愿饮毒酒,反倒心生赞许,王慕翎眼光还真不错,一个软骨头都没娶。
他看着这五人全都低眉敛目看着地。便微一偏头,瞧见门边一个小公公在朝他打手势。
顿时一拍椅子扶手,喝了一声:“本宫便成全你们!来呀!端上前去!”
宫人便端着那盘子要送到几人面前去。却只听到王慕翎气极败坏的叫了一声:“慢!”
声音响了半天,才看到她冲了到了宫室门口,门边的小公公连忙伸手拦她。
她着急之下,使劲一推小公公,冲了进来,也忘了行礼,急冲君上道:“君上!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与微臣夫侍并无任何干系!”
君上一挑眉:“哦?安阳侯大功在身,何错之有?本宫还要赏赐一段良缘。反是安阳侯的夫侍,不识抬举,强硬好妒,只怕安阳侯平日并不好过啊……如今也不是本宫强求,他们自愿饮下毒酒,安阳侯正好乐得清静。”
王慕翎在女皇那被灌了一肚子茶水,告了个罪去如厕,就有平时熟悉的公公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这边正在唱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