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曲终（下）（1 / 1）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无论是剧中人还是身外人，此刻，都在和时间竞赛。
黑木满脸汗珠渗出，一滴滴溅落在漆黑的键盘上，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赌上的却是宝贵的生命。
“司徒，你们怎么样了？”
“只剩两分钟了！”
“拜托，你们快走吧！”
“我快顶不住了！”
“还有一分钟，……”
……
“哗！”
染了血色的水冲破了碎裂的玻璃一涌而出，湿了一地。
苏微凉喘着气，随手扔掉沾满了鲜血的铁椅，看着随着水流而出的黄净宇，有刹那的无力。
司徒□□看一眼苏微凉，目光扫过她裂开的手掌，微微皱眉。下一秒，转过脸，在黄净宇面前蹲下，急急道：
“能不能变会人形？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黄净宇收回落在苏微凉身上的目光，哀痛的缓缓点头。
很快，司徒□□背上变回人形的黄净宇，带着苏微凉，准备离开，然而一只脚刚踏出门，一道寒光擦着司徒□□的脸打在了厚重的大门上，轻烟一缕悠悠散开。
就在实验基地乱成一团的时候，在离它不远的一栋老旧的楼房里，二楼的某个房间被粗暴的撞开了。
“柏会长，不好了，基地出事了！”
小吴挂着一脸的汗，喘着粗气大声的喊道。
柏一川稍稍一愣，待回过神来，猛地拍案而起，立眉瞪目喝道：
“把话说清楚！”
司徒□□耳朵里不断传来黑木焦急而忐忑的声音：
“跑啊！快跑——！”
“一直向左，那里有下水道入口，跳下去！”
身后是一路追踪的白衣警卫，子弹在他们周围散落打过，火光在黑暗的光线里闪闪烁烁。
苏微凉一直托着黄净宇撑着发软的身体勉强跟在身后，手掌上的血顺着手腕滑落，一滴滴落入阴暗中，消散不见。
“啊！”一声急促的尖叫声从司徒□□背上响起，惊了苏微凉和司徒□□：
“怎么了，净宇？”
黄净宇的腰腹左侧被流弹划过，灼热而疼痛的感觉袭来，让黄净宇失声叫了出来，但是面对苏微凉关切的目光，他还是咬了牙忍着痛摇头：
“没……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黄净宇作为实验对象，身体已经被折磨的破损不堪，但偏偏人鱼天生的愈合能力又让他很快就恢复伤口。
痛感还没有消失，但伤口已然不见，是不是就能抹杀掉曾经遭受的伤害。
苏微凉已经猜到了黄净宇受了伤，但是她不能停，现在是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阴暗潮湿，满地的老鼠蟑螂肆无忌惮的爬过，然，这一切都比不上身后那群如狼似虎披了人皮的同类身上。
苏微凉缩着脖子奋不顾身的跟在司徒□□身侧，躲避着如雨般的流弹，她知道，如果今夜不能跑出去，那就真的永远都跑不出去了！
她只能跑，机械的奔跑。
生命也许并不美好，但要让你真的放弃，却没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
耳朵里再次响起黑木的声音：
“快点！快！跑出下水道，我就在上面接应你们！”
司徒□□背着黄净宇一路狂奔，感觉身上的重量在一点点加重，呼吸越来越沉重，腿脚开始发麻，沉重的只能靠着意识里的惯性行动。
鼻腔里满是阴暗而潮湿的味道，铁锈一般让人恶心反胃。
“□□，快点！跑啊！”苏微凉带着哭腔低低的喊到，她也没力气了，但是她不能放弃，如果在这里放弃，那大家就全完了！
“站住！前面的人，你们听见没有！”
“放下人鱼！我们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
那些冰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子弹一般，让人颤栗让人毛骨悚然，但也让人愤怒和痛恨！
司徒□□沉了眼，提起仅剩不多的力气，加快了速度，趟过恶臭的水沟，一路向前。
这一夜，因为那一段艰辛而恐惧的路程而显得格外漫长。
所以当看到从头顶上隐约透出的光线，苏微凉竟有了重生的感觉。
“快，爬上来！”
黑木已经等不及了，趴在洞口不停的呼喊。
苏微凉三两下爬了出来，然后伸手拉住司徒□□，虽然手掌还是很痛，但她已经顾不得了，奋力的拉上他们，然后瘫在了地上，她的身体透支的很厉害，几乎站不起来。
“微凉！”
黄净宇紧张的唤着，短短的距离，却如同隔了生和死。
“砰！”一声巨响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然后就见到下水道口冒出浓烈的烟雾。
黑木一脸坏笑的朝里面扔东西，每扔一下，脸上的坏笑就越明显：
“让你们尝尝本少爷最新发明！”
司徒□□不解：“是什么？”
“嘿嘿，我自制的□□！比军用□□的浓度还要浓25%。”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司徒□□和苏微凉怔了怔，然后心里有了同样的念头：千万不能招惹性格扭曲的天才狂人！
有了黑木的□□，让大家有了多余的时间从容离开。
狭小的空间里，苏微凉查看着黄净宇的伤口，被子弹划伤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了，但依然有明显的烧伤痕迹。
苏微凉心头一颤，咬紧了牙，忍着眼眶里快要冒出来的液体，平静的问道：
“还疼吗？”
套上了外套的黄净宇轻轻的摇头，伸手轻轻的握住苏微凉的手，微微凉。
这是自两人分开以来，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苏微凉看着黄净宇眼眸里的渴望和哀痛，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慢慢的从黄净宇宽大的手掌中抽出来，一点一点的抽出来，直到两人的距离被刻意的拉开。
苏微凉靠在车子的一边，扭过头，看外面掠过的树影，沉沉霭霭，浓烈的黑色掩盖了一切，包括所有的罪恶和秘密。
心在颠簸的路途中竟然意外的得到了平静，黑夜让她感到了一丝淡然和安宁，那是经历了荒芜之后得到的满足。
“你爱的是我，还是绸洛？”
凉薄的话从苏微凉口中溢出，空气里染上了一丝无奈。
黄净宇愣在当地，无言以对，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没想过。
绸洛是他千年来一直陪伴他的同伴，而苏微凉，虽然身体里有着一部分残缺的不属于她的意识体，但她就是她，不是绸洛也不是其他人，只是苏微凉！
“我……”
“呵，算了，不用回答。”苏微凉侧过眼，轻轻笑了，即使是黑暗中，也能感觉那一抹淡淡的温暖：“净宇，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不用回答。”
无论是什么样得答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真相，也改变不了带给自己的伤害。所以，算了吧，放了你也是放了我！
无谓的纠缠，已经够了！
司徒□□瞥了瞥后座，没有言语，心底沉沉的叹了口气。
夜，依旧无声无息的流逝，无言的难过沉甸甸的压在人心之上，难以消弭。
柏一川站在一片狼藉的实验基地之中，短暂的失神之后便是满满的愤怒，血液在身体里奔腾流淌，叫嚣着要蹿出身体，咬紧了牙，攥紧了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司徒□□——！我不会放过你！”
“一定不会——！”
陈康是在半夜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听清任务之后就感到莫名其妙，我们只是刑侦队的，干嘛要去炝人家特警的活！
但腹诽归腹诽，警察的优良作风还是让他雷厉风行的翻身起来，然后领着手下的人赶到了指定的区域。
赶到指定地点的时候，陈康更加迷惑了，敢情不仅只有自己这一组被人挖了起来，市里所有的警察系统的战友们都在这儿蹲着呢。
陈康顿时感到了难兄难弟的革命友情的幸灾乐祸，不过，眼前这片开阔澄净的泛不起丝毫波澜的水域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守在这儿？又在等什么呢？
陈康仰着脖子，看黑沉沉的天际，似乎能看到阴云在渐渐聚拢。
从实验基地到那片水域，从地图上看只是短短的距离，但事实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再加上夜色沉沉，车速并不是很快，偶尔还会有开到岔路的时候。
“停！”司徒□□忽然出声，让黑木愣了一下：“怎么了？”
“车子的尾气管好像有些问题，你下去看看。”司徒淡淡的嘱咐。
黑木愣了愣，虽然自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嘟囔着下车准备去看看。然而，刚下车，司徒□□忽然猛的把门关了，然后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黑木站在原地发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甩了，继而甩开嗓子一阵狂吼：
“司徒——！你给老子站住——！合着老子就是那一次性的卫生*啊！”
苏微凉靠着车窗，斜眼看被甩在身后的黑木暴跳如雷的狂吼，微微蹙眉，但却安心了，她明白司徒□□的意思，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卷入这场无谓的纷争。
有些疲倦的阖上眼，最后时刻来临之前，至少能保持一点平静。
陈康一直俯卧在一丛灌木后面，四周除了自己的队员还有其他警局的同事，气氛凝重的有些诡异。
“队长，”欧阳小声的唤道：“我们这是到底要做什么啊？”
全都是荷枪实弹的真家伙，这场面真是让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陈康瞥了一眼欧阳，虽然这家伙问出了心声，但自己确确实实不知道，所以只能摆了队长十足的威严，低声道：
“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问那么多做什么！”
欧阳撇撇嘴，很是不甘心的继续窝在原地随时待命。
陈康打发了欧阳之后，依然带着心中大大的疑惑凝视着黑暗中的一举一动，既然是紧急任务为什么又不说清楚？
当然，没过多久，陈康的疑惑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恐惧！
小小的面包车驶进了埋伏圈，昏暗的光线下，陈康看到了从车里下来的人：
苏微凉，黄净宇以及司徒□□！
为什么是他们？他们又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又是来做什么？
苏微凉扶着有些虚弱的黄净宇蹒跚着下了车，司徒□□熄火，跟在身后，目光四处寻觑，看似平静的夜色下似乎很正常，然而司徒□□依旧觉得有些忐忑。
虽然对黑木的小手工很有信心，但一路过来都太过于顺利了，没有围追堵截，一路平顺的到了这个预定的目的地，他实在不相信柏一川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事实上，柏一川的确没有放弃，甚至想都没有想过会放弃！
所以，当两个人一条人鱼出现在伏击范围内的时候，柏一川立刻出现了，随之出现的还有一直埋伏在四周的警察和特警！
苏微凉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住了，司徒□□和黄净宇同样震惊，但面上依旧是强撑的淡定。
“司徒□□——！苏微凉——！你们听着，我要的是那个人鱼！只要你们放弃那个怪物，我保证对你们既往不咎，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柏一川站在不远处，高声的喊着。
风，传出柏一川的声音，冰冷刺耳。
苏微凉心颤了一下，但随即冷静下来，不足十米的地方就是能让黄净宇永远自由的湖水，虽然四周都是漆黑冰冷的枪口，随时会要了性命的冷枪！
侧眼看看黄净宇消瘦的侧脸，心再次被刺痛了，因为自己，这个男人已经受了太多不应该有的折磨。
今夜，是他获得自由的最后机会，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黄净宇环视一眼四周乌鸦鸦的枪口，心沉到了谷底，渴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但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一定会连累苏微凉和司徒□□！
轻轻的侧眼看身边的女子，微微的酸楚泛上心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女子依旧会过着平静的生活，找到一个简单的男子过平静的生活。
可是，现如今，她却陷入这场无妄的劫难。
够了，走到这里已经够了。
黄净宇轻轻笑了，微凉，你能陪我走到这里，谢谢你！
就在司徒□□还在和柏一川交涉谈判以期争取那几乎不可能的奇迹的时候，身侧忽然带过一阵风，稍微一发愣，就见苏微凉拉着黄净宇飞驰而过，直奔那片广阔的水域。
黄净宇的手被紧紧的拉着，牵扯的有些疼痛，女孩儿飞扬的发丝丝丝缕缕，周遭的一切在此刻都停住了，眼眸里，只剩下女子坚韧的固执！
在水边，苏微凉猛的停住了，扭头，转身，然后猛推，平静的水面被猝然打破，水珠四溅，晶莹如珠！
“净宇，走吧！走啊——！”
风里的声音透出女子憔悴和疲惫，高亢而沙哑：
“不要再回来了，净宇，请你不要再回来了！”
水面之下，清澈的眸深深的凝视，嘴唇翕合：
“微凉，……”
“走啊，你是不是想我们全都死在这里！”
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苏微凉跺着脚，大声喊道，带着撕心裂肺的决裂！
惊人的一幕就这样电光火石般的发生了，柏一川愣愣的看水下的人鱼深深的看一眼苏微凉，然后摇着巨大的鱼尾钻进了水面，刹那间，愤怒和惊恐让他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死那个怪物！”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其实不用柏一川喊出口，那些被显出人鱼原形吓到目瞪口呆的警察已经满脸惊惶的端枪扫射了。
一时间，火光四射，沙砾飞溅。
陈康端着枪，愣愣的看着人鱼泛着蓝色的鱼尾，茫然的不知所措。
“陈，陈队，我，我们该，怎么办？”欧阳哆哆嗦嗦的颤抖着问道，第一次，手拿不稳枪，第一次，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第一次，有了疯狂的嗜血狂躁！
那是怪物啊！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砰——！”
飞速跑上前想要拉开苏微凉的司徒□□愣愣的看着好友倒在自己眼前，泛着金属光泽的子弹冷冷的穿过女子的胸口，稀薄的空气里，顿时弥漫出浓烈的血腥味。软软的身体一寸寸下降，空洞的眼神茫然的睁着，渐渐的涣散了焦点。
苏微凉知道自己在无力的沉了下去，所有的感觉在一点点消失，胸腔里，那颗跳动了二十几年的心脏正在慢慢的丧失工作的动力。
飞扬的坠落中，她能看到辽阔而静默的苍穹，能看到因为惊吓而纷乱逃窜的飞鸟，一切都安静了，世界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里终于停止了喧嚣，重回安静。
最后的最后，留在苏微凉眼底的画面是司徒□□伤心欲绝的面容，以及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被规律的一下一下的划破。
……渐行渐远。
茫茫夜幕，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陈康随着渐渐聚拢的人群慢慢靠近，眼眸里，映出的是那个抱着女子逐渐冷却的身体痛苦嚎啕的男子，以及留在夜色中的那一抹残血。
盛开的，恍若绚烂的荼蘼，灼灼的刺伤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