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相逢(1 / 1)
梁文韬在停车场停好车,从容的下了车,然后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往外走。
还在寒冬腊月,即使是南方的城市,零城也要经历一场酷寒的冬季才能迎来新生。
梁文韬出了停车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牵了牵风衣的领子,哈出一口白气,脸上的表情却是愉悦而轻松的。
现在是下午五点,医院里的人不多,梁文韬每次都是挑了这个时间过来,人不多,不会太嘈杂。
沿着门诊部住院大楼一直往里走,忽见一座稍矮的楼房,那是市立医院的研究部外加停尸房。
梁文韬面色不改的推开阴冷空寂的大门,顺着空荡荡的走廊往前走,皮靴扣在地面发出脆响,一下一下的节奏,不紧不慢。
这栋大楼说是研究部,其实真正的用途就是尸体陈列处。医院每天都有死人,那些来不及被亲属领走的尸体,都会暂时存放在这里。运气好的,会被闻讯而来的家人领走,如果稍微差一点的,或许就会一直存放在这里,慢慢腐烂或者变成标本,供人研究。
除了偶尔会有医生到这里来取标本之外,这里几乎没人会来。
冷清的只剩下阴森。
但,梁文韬恰恰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足够的安静,足够的孤僻。
想到这儿,梁文韬的嘴角慢慢溢出笑容,映着即将落幕的夕阳余晖,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和阴寒。
梁文韬走到走廊的尽头,向左转,兀自打开一扇上了锁的铁门,哐啷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显得格外的刺耳。
梁文韬开了门,顺着铁门后面的那道长长的阶梯往下走。没多久,便到底了。梁文韬驾轻就熟的开了灯,灯影煌煌的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是的,这是位于市立医院中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室。
也是梁文韬的临时工作室所在地。
梁文韬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向前,直到最里间的房门口才停了下来。任明答应了他会给他成立一个专门的工作室以做研究,但工作地点却是梁文韬自己定的。
梁文韬还记得,当自己说要选这里做临时工作室的时候,任明和柏一川脸上明显的错愕神色。但他不打算解释,一旦泄露半分,那自己也就离新闻中心远去了。
他要的,就是风口浪尖,要的就是所有人都为他服务听他的指挥任他摆布。
梁文韬推开房门,整洁而空旷,微微一笑,然后熟练的打开立在墙角的衣柜,不紧不慢的换上一整套的医用防护服,穿戴好了之后走到房间的正中封闭的小隔间里,合上头盔,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浓烈的白雾霎时溢满那个狭小隔间,大约三分之后,梁文韬才从另一侧打开隔间,进了另一个房间。
那是另一番景象。
梁文韬带着手套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寒气满室的房间里有些艰难的走动,这间房是临时隔出来的,按照梁文韬的要求,加上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设备,比如温度仪、高精度显微镜、纯度98%的硫酸以及试管量杯量筒等等诸多零碎的东西,但是最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冰柜!
所有人都猜不透梁文韬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又能做什么?
面对质疑的目光,梁文韬统统一笑置之,他要的就是这般神秘莫测,他就是想要将所有人都对他马首是瞻,但又不甘心一无所知,比如柏一川。
想到这个自己也应该尊称一声“师叔”的男人,梁文韬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本应该一切都掌握在手上的事情出现了偏差,让柏一川有些措手不及迫不及待,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将司徒康/生推了进来。
梁文韬撑着手掌俯首看冷气四溢的冰柜中的那尊小小的人鱼,那抹笑意更是愈发的意气风发愈发的桀骜不驯愈发的踌躇满志!
区区一个司徒康/生,我会在乎吗?
梁文韬伸出手,小心的落在了人鱼闪烁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皮肤上,柔软而富有弹性,身下的鱼尾上鳞片整齐干净,最后目光游移到那闭合双眼的脸庞上,还带着红润的颜色,俨然睡着了一般。
这尊人鱼被安放在地底下不知岁月多长,但面颊却能一如既往的祥和,除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否则怎么解释这么反常的现象呢?
梁文韬一点都不急,他安心的守着这宝贝,无论守多久都无所谓,直到守到揭开真相的那一天。
至于司徒□□,他则永远会被自己挡在真相之外!远远的看着自己登上巅峰的那一天!
煌煌灯影,映出梁文韬疯狂的有些扭曲的五官!
贪婪、欲/望充斥着他的眼眸,寒冷的战栗。
夜幕四合,戚戚冬夜中,月光清冽而冷然,映着万物大地一片冷森。
天气太冷了,大街小巷很快都沉默了,周遭的高楼大厦里,亮着温暖的橘光,招待着晚归的家人一片柔和。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那月色下,一条精瘦的黑影快速的在各个高楼跳跃腾挪,霎时消失了踪影。
黑暗,总是为了掩饰隐秘和恐惧而存在,只有那灵犀的同类才会感同深受。
司徒康/生去见梁文韬是在一个干燥清澈的冬日,他站在梁文韬那栋独立的别墅之前,深深的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直接撞在胸口,有点疼。司徒康/生赶紧缓了缓,待平息一下心情,抬手准备敲门的刹那,门忽然毫无征兆的开了,露出许久不见的陌生的熟人脸庞。
梁文韬站在门内,悠悠的笑着:
“大冬天的别站在外头啊,快进屋吧,司徒。”
最后两个字的声调生生的升了一个度,司徒康/生听着格外的刺耳,不自觉的蹙了眉,正待还嘴,却见梁文韬施施然的转身进了屋,只留下声音道:
“别忘了关门,冷。”
司徒康/生眼角抽搐两下,无语凝咽,半天回过神来,妈的,老子心虚个什么劲儿啊,毛病!
甩甩手,跟着进了屋。
房子是一楼一底的公寓,很整洁也很温暖,底楼有厨房、客厅还有一块隔出来的会客室,里面摆着几把椅子桌子和小黑板,上面写着凌乱的字迹。
司徒康/生愣愣的看着那小黑板,有些发怔。
“那是,他们走之前最后留下的东西。”
梁文韬抱着手臂站在司徒□□身边,凉凉的说道,语气里有一丝苦涩和难过。
司徒□□侧眼看过去,淡然的神情里透出悲伤,不是装的,不由得叹口气,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
沙发旁边,放着一张相框框起来的合照,一共五个人,笑颜如花,灿烂如夏。
梁文韬站在原地怔忡,思绪有些飘散。关于他们的死,梁文韬难过不假,但更多是疯狂和战栗,他相当厌恶甚至恐惧那段记忆,可是却又太过刻骨铭心,让他无法释怀,于是,他只能难过,至少在别人眼里能做到十足的重情重义。
梁文韬慢慢收了思绪,沉沉的叹口气,慢慢转身踱步往回走。
死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没必要陷入无谓的悲伤情绪之中。梁文韬的精明冷漠在于此,排除掉不必要,只留下需要的,去芜存菁是必须的。
“司徒,要喝什么?”
梁文韬站在吧台之前,比划着朝司徒康/生问道。
司徒□□无谓的说道:“随便吧。”
梁文韬笑笑,没再多问,兀自去摆弄瓶瓶罐罐了。没多久,便端了两杯咖啡徐徐过来,闲庭漫步一般,冬日暖阳曲曲折折的落在英俊挺拔的男子身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细碎而凌乱。
司徒康/生微微仰头,然后看到梁文韬缱绻而温和的笑容,他的五官生得好,眼神飞扬神采明朗磊落的让人炫目,米色的毛衣合体的衬出他修竹一般的身材。司徒康/生忽然明白了程穗为什么会选他,这才是理想的男友人选。
反观自己,司徒康/生下意识的摸摸自己下巴,刚剔了胡须,还没干净,留着胡茬,有点扎手。身上永远都是随意的穿着毛衣和风衣,没有式样没有品味没有风格,只有舒服和随意。
司徒康/生咂咂嘴,因为在医院照顾程穗而长时间休息不够导致脸色憔悴而在此刻更显得青黑了。
面色阴沉的端了咖啡,呷了一口,苦而涩。
梁文韬有些惬然的窝在沙发里,长腿随意的翘起,端着咖啡优雅的浅酌,微笑道:
“司徒,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司徒□□/一愣,心想我怎么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于是缄默不说话。
“十七年零八个月。”
梁文韬淡淡从容的回说道,有点自问自答。
司徒康/生沉了沉眼皮,放下咖啡,兀自开口了:
“梁文韬,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叙旧的,想必你也知道柏一川的意思吧,”司徒康/生没有看梁文韬有些诧异的神色,稍微顿了顿又继续道:“可是,我需要提醒你,我也不一定会照他的意思做。”
所以,你不要以此来威胁我。
司徒康/生微眯了眼,冷冷的觑梁文韬,那神情是一贯的高傲。
梁文韬愣了愣,他倒没想到司徒康/生会如此直截了当,也没料到他会说这样话,倒真被他说到了点子上。
不过,司徒康/生并没有说全面,梁文韬不仅不会威胁他,反而根本不会让他接近真相。
梁文韬依旧悠悠的笑笑,慢慢的放下咖啡,轻声道:
“司徒,其实你我根本没必要成为敌人。”
司徒康/生皱了皱眉,在心里,他本就没有将梁文韬当作敌人,只是厌恶他的所作所为罢了,但他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只是默默的喝咖啡。
梁文韬顿了顿,抬脚起身,弹弹裤子,轻声道:
“既然司徒不想和我再多聊聊,那就开始工作吧。”
“咦?就在这里?”
司徒□□听柏一川说,梁文韬成立了一个工作室,难道在这里?
梁文韬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示意他跟上,然后上了二楼。二楼很静,房门紧闭,冷清的有些瘆人。梁文韬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
“请进。”
司徒康/生虽然疑惑,但还是进了屋,房间很大,书桌书柜电脑还有两张藤编座椅陪着小茶几,有些凌乱但却有种熟悉的味道。
这是书房,司徒康/生能够确定了。但他不明白梁文韬为什么要带他来书房,疑惑的眼神看向梁文韬,梁文韬笑笑,慢慢踱步到书桌,轻声道:
“司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工作地点。”
“这里?”司徒康/生看看四周,隐隐的有些怒意:“梁文韬,你什么意思?”
梁文韬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柏会长让你来是做我的助理。”言下之意,你的工作由我安排,轮不到你说话!
司徒康/生缓了一口气,平稳了声音问道:“好吧,那你要我做什么?”
冬日里,丝丝缕缕的阳光折射进房间,落在梁文韬俊朗的笑颜上,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