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记忆(1 / 1)
梁文韬这件事闹得很大,满城皆知。但偏偏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却一无所知,柏一川很不甘心,所以想到了与梁文韬齐名的司徒康/生。
要说柏一川,司徒康/生和他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了,深究起来,柏一川还算是司徒康/生的师叔。
司徒康/生这一生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他的师傅,另一个则是他这个师叔。师傅教了他知识和技能,而柏一川则是真正让司徒康/生闻名全国的幕后操纵者。
司徒康/生的师傅姓吴,是考古界泰斗级的人物,但此人淡泊名利闲云野鹤,向来只专注传道授业之事,一生中,教授的弟子遍布全国。但直到老了,才出现个司徒康/生,让吴老爷子兴奋激动外加惊诧不已。
司徒康/生虽说主攻古文字,但他在古文物方面的造诣同样不低,只是他在古文字方面所表现的天赋异常罕见,又加考古界已经许久没出现古文字方面的奇才,所以司徒康/生让人记住的更多的是古文字。
司徒康/生十二岁拜这位吴老爷子为师,认识了同样拜吴老的梁文韬,只是同学了一年,梁文韬便离开零城,跟着父母去了北方。
至于柏一川,则是梁文韬离开两年后,在一次古文物鉴赏大会上由吴老爷子引荐给司徒康/生认识的。
那时候的柏一川还不是考古协会的会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在零城经营着几家古文物店,同时在零城最大的古董拍卖行有股份。
年幼的司徒康/生那一次对柏一川的印象不深,仅限于温文尔雅谈吐得体的态度以及对古文物鉴定的造诣。
之后,司徒康/生就再也没见过柏一川,直到博士在读的时候,司徒康/生才又见到了这位师叔,柏一川,零城考古协会副会长。
要说梁文韬让司徒康/生看不惯甚至讨厌不假,但是这位柏师叔同样让司徒□□相当不自在。
柏一川是真真正正的商人,且绝非梁文韬那般小打小闹的人物。
梁文韬的聪明奸猾是露在脸上的,但是柏一川是老狐狸,他的心思永远都放在那张温和慈爱的笑容背后。
司徒康/生悟到这一点时,已经是在和柏一川打了几年交道明里暗里吃了不少闷亏之后了。司徒康/生还算聪明,当机立断的在没有彻底栽在柏一川手上的时候便退了出来。
但是柏一川没让司徒康/生退干净,始终还是牵了根线系在两人身上。同门师叔侄的关系是司徒康/生永远断不掉的牵绊。
而柏一川对司徒康/生到底有没有企图?那当然是有的。
柏一川早就对吴老爷子的这个宝贝徒弟上了心,只是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小,没有动他。等司徒康/生上了大学之后,柏一川便开始为这位师侄铺就康庄大道。先是利用几次古文物鉴定会让司徒康/生在业内混了个脸熟,接着又利用媒体给他做了几篇专访,尤其强调他的古文字功底,果然,在当时古文字人才凤毛麟角的考古界,司徒康/生顿时声名大噪。
那时的司徒康/生还是太过年少,经不住几番吹捧,便有些轻狂。然而,在出版了几本专著之后,司徒康/生总算意外的发现了柏一川真正的心思。
原来,柏一川想坐上会长的位置,但跟自己竞争的对手势力不弱,算起来,柏一川还落了下风,于是他急需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或者说棋子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司徒康/生,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司徒康/生没必要退出来。事实上,是因为柏一川的生意。
柏一川是不折不扣的文物贩子,他所经营的几家文物店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店里的东西只卖给给的起价的富人,以及外国人!
凡是做生意,离不开“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了那个“利”字,有几个商人能真正做到“诚信”二字。柏一川显然不在那少数人之列。
司徒康/生在帮着柏一川做了几笔有违道德良知的买卖之后,便被现实击碎了自己的信仰和理念,他突然变得心灰意冷颓然沮丧,理想和现实出现了脱节,这是初涉社会的年轻人必经的过程。
司徒康/生不顾柏一川的威逼利诱,硬是和柏一川拆了伙,从此各奔东西。
这也就是司徒/□□之后的研究方向主攻古文字,而古文物几乎停滞不前原因。他有些偏执的认为,这世上,只有文字是不会说谎的!
晨曦的光芒零落而微弱的徐徐照耀,落在司徒康/生沉默的脸庞上,看不透情绪。
苏微凉见司徒康/生默然了,自己也跟着沉默了。她明白司徒康/生的心思,梁文韬和他是死对头,他怎么会愿意去梁文韬的工作室呢?
只是,柏一川为什么会让康/生去那里?还真是有点奇怪!
苏微凉想不透这一点,但看司徒康/生的神情,也隐约猜到了康/生和柏一川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即使再熟悉的朋友,也会有看不到的秘密。
“微凉,我下个星期要去XX大学做客座教授。”
“啊?”
苏微凉脑袋有点懵,这上一件事儿还没清楚,怎么又蹦出这么个莫名的事情?
再看时,司徒康/生已经坐到程穗跟前,给她掖了掖被角,眼神温柔而和蔼,嘴角轻轻勾出一抹笑容:
“柏一川答应我,只要去梁文韬工作室,就给我安排这个教授的工作。”
苏微凉看看司徒康/生再看看安静的程穗,霎时明白了,司徒康/生宁可舍去尊严,也要给程穗一个看到的未来!
苏微凉鼻子微微发酸,隐隐的要落泪。
程穗,依旧静默的躺在床上,神情祥和。她或许不知道司徒康/生为了她做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于她,没有关系。
可是,司徒康/生愿意,即使不甘心,他也愿意,为了那份掩藏在友情之下的私心。
苏微凉在那晨曦的雾气里,似乎看到了希冀和光明。
司徒康/生吃过早餐之后,便被苏微凉赶回家休息。不是铁打的人,经不住这么熬夜。
苏微凉收拾收拾屋子,等医生来查房,和医生交换了程穗的病情,认真的记下医生的嘱咐,然后默记在心里,有针对的给程穗做护理。
待医生走后,苏微凉拿了热水瓶去开水房,打了热水回来,然后给程穗擦拭身体。
长期躺在床上没有活动,容易肌肉萎缩,苏微凉一边擦拭一边轻柔给程穗按摩。由于一直没有吃过一顿真正的饭菜,程穗几乎形销骨立。苏微凉第一次给程穗擦拭身体的时候,看着黑瘦的身体,不由得红了眼圈。
苏微凉默默的叹口气,小心的给程穗盖好被子,又拧了帕子给她擦拭深深凹陷的脸颊,因为手术,程穗的头发被剃掉了,本就小的脸庞此刻更是瘦的不像话。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眶有着深深的青影,一切都透出病态。
做完这些事,用去了两个小时,苏微凉拉过板凳坐在程穗面前休息。
光影已从房间的角落缓缓的移到了病床上,落在程穗安然的睡颜上,即便那么苍白容颜,也是美丽的。
苏微凉有些发愣,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司徒康/生,那个同样憔悴的男子让人心疼。
再想想他说的话,苏微凉不自觉的皱了眉,康/生真的下了决心要去梁文韬工作室吗?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真的甘心?
呵,苏微凉自嘲的笑了,肯定不会甘心的。只是,这一切若是为了程穗,他会变的甘心罢。
然后又想到了梁文韬,那个举止优雅风度翩翩饱读诗书的男人,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程穗。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只是一场还没来得及的暗恋。
思绪又回到了程穗,苏微凉目光落在这个“睡美人”身上,涌起一丝凄凉,一场意外,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这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苏微凉无奈的叹口气,这样的安排,无论结果如何,都让人不堪承受!
“穗穗,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苏微凉慢慢的将程穗的手握着,微弱的一丝热气让苏微凉心头一颤,继而压住声音里的哽咽继续道:
“康/生,对你是真心的,真的。”
沉默无声的房间,空气缓慢而滞涩的流淌。
苏微凉苦涩的笑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还真期望爱能创造奇迹吗?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收拾一下心情,想到医生的嘱咐,可以给她说说以前的事,或许能唤醒她。
苏微凉想了想,换了轻松愉悦的口吻慢慢述说:
“穗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吗?应该是二十年前吧,那年我八岁,刚搬家到你隔壁……,你扎了两个辫子,穿着小花裙,站在阳光下,笑语盈盈……”
光线正好,柔软而白茫一片,恍惚中,苏微凉似乎透过那薄雾一般的光芒,依稀看到了年幼稚嫩的程穗,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欢快而轻盈的奔跑,晶亮的眸子里盛满了阳光,明媚灿烂。
“……还有康/生,我第一次见到康/生的时候,还以为见到了一只泥猴子,又瘦又高,满身的泥……”
说到这儿,苏微凉微微笑了,满目温和的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是她没看到淡淡的光芒落在程穗的嘴角,似乎隐约有了一丝弧度,极浅极淡。
苏微凉不缓不慢的给程穗将过去的那点点往事,细细碎碎的有些杂乱无章,从小学讲到中学再讲到大学,一路走来,是三个人的青春成长,茁壮挺拔。
只是,苏微凉有些犯疑,自己八岁之前的记忆,似乎没有了。明明她能记得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可偏偏,八岁之前的记忆却很淡很空,几乎完全记不起了。
苏微凉晃晃脑袋,警告自己不要庸人自扰。然后静了静心神,继续语气轻快的给她说中学的种种,记忆里的那些年少岁月,总是伴着天高云淡花红柳绿,以及年少轻狂。
一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