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回家（1 / 1）

苏微凉的父母住在离零城不远的小镇，镇上的人们过着平淡而朴实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剧情，但却是水墨画的悠远和温情。

苏微凉提着礼物从公车下来，站在小镇有些坑洼的地面上，深呼一口气，微笑。

一路上，总有苏微凉认识的或者熟悉但是叫不出名字的镇民们给他打招呼，苏微凉挂着浅浅的笑容，点头示意。

苏微凉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退休之后，苏微凉本来想让他们搬到城里和她住在一起，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们就是不愿意离开居住几十年的地方。

“爸，妈！我回来了。”

远方的游子在回家的那一刻，最是动容。

苏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拉到身边嘘寒问暖，苏爸爸则是绷着脸埋怨她长时间不回家。

苏微凉只是笑着听父母的唠叨，没有说话。

苏妈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都是苏微凉爱吃的菜肴。

一家人乐乐呵呵谈笑风生好不温馨。苏微凉先是把自己的工作情况汇报一下，然后就说到了去埃及的见闻，说到埃及，苏微凉心思忽然一动，漫不经心道：

“妈，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什么事儿？”

“我以前是不是练过体操？”

苏妈妈先是一怔，和苏爸爸快速的对视一眼，然后，打着哈哈道：

“你自己练没练过都不知道？”

苏微凉心底沉了沉，神色平静道：

“嗯，我只是忘了小时候的事儿了，你给我说说。”

苏妈妈和苏爸爸又是对望一眼，神色尴尬的笑笑：

“啊，这个啊，你小时候我们确实想让你练体操，所以一直给你说了很多关于体操的事，但是，你还是没去练，呵呵。”

“哦，这样啊。”

那看到的关于单杠的幻影，难道真的是自己记忆模糊所产生的错觉了？那，另外呢？

苏微凉暗自皱皱眉，继续问道：

“那，游泳呢？我会吗？”

“啪。”

一声脆响，苏微凉缓缓的抬头，看着瞠目结舌的母亲愣愣的看着自己，筷子掉在地上，忘了捡起来。

父亲看着母亲，脸色很难看，小心的碰了碰母亲，母亲回过神来，尴尬的弯腰拾起筷子，笑得很勉强：

“凉凉，你有鼻炎，不能游泳的。”

苏微凉不动声色的打量母亲愈发惨白的表情，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惑，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我是问以前，以前我会游泳吗？”

母亲苍白的脸色和父亲青黑的面庞都让苏微凉心沉到了谷底，他们到底有什么瞒着自己？

房间里的气氛僵住了，空气凝固的让人窒息。

苏微凉放下碗筷，在父母脸上游走，在他们细微的表情下寻找到答案的痕迹。

“哎呀，好容易一家人能好好的吃顿饭，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做什么，来来，吃鱼。”

苏爸爸故作不耐的打破这样的沉闷，给苏微凉夹菜，想要转移话题。

“是啊，是啊，来，吃饭吃饭。”

苏微凉皱着眉，看着父母这么明显的掩饰，心中的不安的疑惑在不断的扩大。

“爸，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微凉按耐不住烦躁，不禁提高声音厉声喊道：

“告诉我！”

房间再次沉静下来，苏妈妈从未见过女儿这个样子，身体有细微的颤抖，苏爸爸的筷子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在单杠上翻腾旋转的女孩儿，还有在水中嬉戏的影子，这些虚无飘渺的幻像困扰着自己，找不到答案，看不清真相，这样苏微凉陷入了对未知的恐惧中，深深战栗。

人类也许没必要知道真相，但是他们需要用真相来压抑对虚无的恐慌。他们拥有超乎所以的贪婪和懦弱，于是，想用真相来武装自己，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然后控制一切，掌握一切，凌驾一切！

“啪！”

苏爸爸猛的放下筷子，低吼道：

“够了！苏微凉，你闹什么？你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一回来，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父母？”

苏微凉愣住了，意识到自己真的太急躁了，忽略了父母的想法，讪讪的坐回去，低声喃喃：

“对不起，爸，妈。”

苏妈妈看看丈夫和女儿，干笑两声道：

“好了，吃饭吧，吃饭。”

就这样，或许能揭开真相的这一刻，错过了。

苏微凉咀嚼着饭粒，有些索然无味。心里就想被压住了一块大石头，烦闷难耐。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再去破坏这难得的宁静。

可是，谜底总会有揭晓的时候，苏微凉暗想。

中秋节的这两天，苏微凉都陪伴在父母左右，承欢膝下，做每一个孩子应该做的事，那些幻象，那些神秘的字符，那些真相在这几天的时间似乎渐渐淡出了苏微凉的思绪。

她暂时变成了一个平常女子，只是苏微凉。

这样的平静，终于在一个陌生男子出现的时候，打破了。

和寻常一样，简单的小屋里苏爸爸和苏妈妈忙忙碌碌的准备午餐，苏微凉则在客厅安然的看电视，吃水果。

“砰砰砰！”

门响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苏妈妈探出头，苏微凉笑笑：

“让我来吧，妈。”

苏微凉扔了一颗葡萄在嘴里，然后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苏微凉愣了：

“请问，你找谁？”

一个略显憔悴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头发灰白秃顶，带着黑色的老式眼镜，身上穿着灰白的衬衫，神情木讷眼神呆滞，身材有些发福走样。

男人缓缓的抬抬眼镜，迟钝的回道：

“呃，我是晨月小学的老师，我姓金，是来找你母亲的。”

虽然表情波澜不惊一潭死水，然而，苏微凉依然看出他在躲闪自己，神情隐隐闪烁不定。

“凉凉，是谁啊？”

母亲等不及的从厨房出来，目光一触及金老师，神情陡然大变，脸色煞白，面无血色，嘴唇颤抖不已：

“金，金，……金老师！”

苏微凉疑惑的看着母亲，再看看那男人，心底的疑惑陡然涌上来，纷乱复杂。

苏妈妈飞快的上前，一把拉住金老师往里走，是苏微凉未曾见过的语无伦次和失态：

“你，怎么会来这里？”

随后跟进去的苏爸爸也是一脸严肃，唇色发白。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苏微凉的存在，径直擦过她的肩膀，进了里屋。

苏微凉看着父母和那个男人佝偻的背影，再次皱眉，眼神一片冰冷。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苏微凉抱着手臂在书房门口徘徊，里面寂静一片，听不到一丝声响。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朵阴云，遮住了原本灿烂的阳光，光线昏暗。

虽然还在金秋，苏微凉却寒冷的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从书房里出来了，本来灰白的脸色此刻更加青灰，目光在落到苏微凉的那一刻，颤抖了，恐惧了，慌乱了。

“金老师，我们就不送你了，你慢走。”

母亲追出来高声嚷道，语气并不友善。然而，金老师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埋着头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苏微凉试图和金老师对视，希冀能得到某些讯息，然而，他似乎不愿意再看一眼苏微凉，一闪而过。

苏微凉看向母亲，母亲眼神躲闪，有些慌乱而尴尬的解释道：

“呵，一个很久以前的邻居，……呵呵，没钱了，……又来借钱，……挺烦人的！”

说完后，没有看苏微凉的脸，躲进了厨房。

苏微凉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她并不相信母亲的话，她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如果真的是以前的邻居，她不会不认识。

更别说，父母和那男人的神色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这个秘密，是关于苏微凉的！

苏微凉确信无疑。

想到这儿，她没有再彷徨，猛的站起来，拿了外套打开门追了出去。

“凉凉，你要去哪里，快吃饭了。”

母亲在身后高声唤道，苏微凉没有停下，顺着楼梯往下，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占据了整个内心。

喧嚣的街道上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推着餐车的小贩们，高声的叫喊，路边的商店里，扩音器掺杂着电流声一遍遍的叫卖。还有高声嬉笑的人们相互聊天，朗声大笑。

这个小镇被充斥的水泄不通，苏微凉站在路中心，左右张望，找寻那个有些佝偻而苍凉的背影。

排开一群群的人流，苏微凉勉强挤出一条路，然后看到了，怀揣着秘密的男人。

苏微凉兴奋的奋力向前，然后一步步的靠近他，最终迫不及待的高声喊道：

“金老师！”

男人听到有人唤他，疑惑的转过身，目光在触及苏微凉的那一刻，又惊恐的转过身，蹒跚前行。

苏微凉急了，不管不顾的冲撞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再次喊道：

“金老师，你等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金老师站住了，懦懦的转过头来，看着苏微凉，却在下一秒别过头，没再说话，肩头却在止不住的颤抖，眼角抽搐的厉害，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深深的恐惧。

苏微凉慢慢放下手，轻轻打量他，慢慢呼吸，放低声音问道：

“金老师，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想要挣脱离开，只是默然。

苏微凉舔舔干燥的嘴唇，平息一下呼吸，静静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周围喧嚣的人流依旧，苏微凉慢慢开口：

“金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我的？”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依旧沉默不语。

苏微凉有些急躁，再次问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金老师，告诉我，我想知道！”

得到的依旧是令人不安的沉默，苏微凉愈发急躁了，摇着男人的肩头，提高声音喝道：

“金老师，说啊！我是谁？”

半晌，男人终于有了动作，晃了晃身体，喃喃道：

“是，我知道。”

“什么？”

苏微凉静了下来，凑近一点，聆听。

金老师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扭过头，正视苏微凉，抬抬眼镜，一字一句道：

“苏微凉，你早已经，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