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轻浮(1 / 1)
周二
回家的路上,安琪有些心慌。
明天,爸爸妈妈就要旅游回来了,他们惯例会来女儿这里坐坐,送些土特产,问问小情人有没有闹矛盾。
这本是父母对女儿的关心,此刻却变成了头痛的源泉。
和路鹏程分手的事情还没有告诉爸妈。
路鹏程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她有些担心,她担心他恶人先告状,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大进谗言。
分手的借口是路鹏程出轨,但事实上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不过是在房间里面找到的一点蛛丝马迹,并没有真凭实据,路鹏程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男人,又对自己有些执着,只怕会抢先一步在爸妈面前搬弄是非。
爸妈对路鹏程的印象不错,总觉得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真担心明天回家以后不得不面对父母的拷问。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李韶成不知所踪,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她不止一次感到后悔,觉得闹分手的自己显得有些莽撞。
但是她不会主动和路鹏程联系,她不想被他奚落!
走到楼下,安琪看见有搬家公司的车子停在门口,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搬运家私,堵住出口,突然想起对面的公寓已经出售,想必是新邻居入住。
可惜她对新邻居没有任何的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应付明天可能降临的危机。
走出电梯,果然是一片嘈乱,一个看上去就很精明的女人指挥工作人员搬弄摆放,却还有一个人靠着墙壁双手抱怀,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在这一片凌乱中,他的冷静显得另类,让她不能不注意他。
李韶成!
竟然是他!
激动了,完全没有想到会遇上他,这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安琪勉强地按捺住激动,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找出钥匙,可惜手抖得厉害,插了好几次,也没有顺利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倒是身后多了一份暖。
是他,他的呼吸是如此的炙热,点燃她的心。
他的手掌叠在她的手背,微微用力,咯,门打开了。
“谢谢。”
害羞地低头,她不敢抬头,怕被他看见脸上的红晕。
“不需要感谢,为美丽的女士服务是男人的荣幸。而且——”
他的手指挑过落在她脸上的一缕乱发,指甲划过脸庞的感觉,不知为何,能给身体带来浅浅的暧昧。
“你怎么变成了我的邻居?”
她反射性的问着,李韶成变了神色,她知道,自己问错了。
这是个依靠女人生活的男人,这房子,怕也是他的金主进贡之一。
好在他是个善良的人,随即转了方向,带着文雅的粗暴,亲了她的额头,并说出请求:“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我那边乱糟糟地一片,连个干净的地方也没有。我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
这男人似乎非常喜欢贴着耳朵说话,可是被他的气息撩拨的时候,确实异常地敏感。
“当然可以,我……”
“只是坐一下,不需要你准备咖啡和水果。”
他的细语柔软着她的心,她有些陶醉了。
但也许是过分陶醉,她竟是一直没有给回答,于是,没有得到答复李韶成似乎误会了。
“怎么,是不是不方便?我记得你和你的男朋友住在一起,或许真的不方便让我进去。”
“……不是……你进来吧。”
急急地推开门,安琪迅速将早上出门的时候随手乱扔的鞋子踢到门后,装出淑女的样子,请他进入。
“进来坐一下吧。我给你泡茶,或者榨果汁?”
“你不用这样的拘束。我只是暂时坐一会,顺便和我美丽的邻居建立纯洁的友谊。”
微笑着,坐在沙发上,李韶成看着她,眼睛带着专注,言辞更是蕴含暧昧。
她感到不自在了,他的眼睛总让她觉得他另有所图,她渴望被这样的注视,却又担心这份注视令她失去自我。他的眼神太美丽,美得教她不知道是应该坐在沙发上和他说话,还是站起来准备招待他的食物。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是我的妆花掉了。”
一直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此刻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心中小鹿乱跳,竟像个没有经历过爱情的豆蔻女子,一时间意乱情迷,完全忘记了和路鹏程分手可能带来的后果,她只想着眼前人,只想和眼前的人成为邻居,早晚问好。
尴尬地笑着,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自己的手。而他的手,轻易地抓住了她的手。
手足无措了。
他抓紧了她的手,用不知是真诚还是商业的笑容,浅吻划过手背。
“你的妆没有花,只是我看呆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韶成越发地专注了,他的眼睛,带着魔力般,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后,沉吟。
“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惟其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是以名为尤物……一有媚态,三四分姿色,便可抵过五六分……人止为媚态所惑,而不为美色所惑,是态度之于颜色,犹不止于以少敌多,且能以无而敌有者。”
她呆滞了,不是听不懂,只是话语间蕴含的赞美令她不敢轻易接受,当然,更多的还是惊讶,她完全没想到一个混血儿竟会背诵纯正的古文。
“我见过很多女人,她们之中有美貌也有平凡,但是美色终究不及媚色惑人。我喜欢有媚色的女人,不喜欢只有美色毫无媚色的女人。”
从未如此明显地感受到灯光的昏黄,她昏眩了,被融化了温柔的灯光昏眩了。
“我……你……真会哄人开心。”
“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东方男人太含蓄,赞美女人的美丽的时候总是吝啬,以致你不知道自己的美。但我不会,我不会欺骗,我不会说你有绝色的美丽,但只需静下来欣赏,就能感受到你的媚态,令人陶醉的媚态。”
他抓住了她的手,轻柔的嘴唇在印在手背,柔情脉脉的眼睛,让她心甘情愿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甚至,即使知道他说出的都是哄骗的话语,她也醉了,无需美酒,他的笑容便是一泓碧酿,醉得她心驰神往,忘记此刻身在何处。
只是,真的合适吗?
他出现在此处真的不掺杂任何的阴谋吗?
他如魔鬼般令她迷惑,美丽,却也注定是不纯洁,她知道他不属于自己,他的出现并不单纯,可是——只是看见他的笑容,心也会醉倒,忘记了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突然搬到我的隔壁?”
抽手,不能接受他的注视了,再这样地被注视,心会沉醉,醉倒在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构建的罗曼城堡中。
“因为我想躺在我熟悉的女人的身边。”
深沉的话语,明明是一句戏言,却有了誓言的神圣,他让她醉倒,无法不被醉倒。
她为自己的失态而羞耻,却也不能不陶醉在他织成的甜蜜蛛网中。
“……是喜欢你的女人出钱买下房子,对吗?”
她心痛,他的话语再甜蜜也不能掩盖他住在别人的房子里的事实。
“她只是我的资助人,我是个业余画家,虽然还没有成就,但她欣赏我,为我买了这房子做画室。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干净。”
没有歉意,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也许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但是安琪不能接受。
想到他和他的资助人睡在一起,她不由地觉得恶心,不因为他自甘堕落而恶心,只是不能接受他的美丽被又老又丑的女人玷污。
“为什么一定要和资助人在一起?你是这样的年轻英俊,即使是偶像明星,也很少能有你这么美丽的人。为什么不考虑成为艺人?以你的资质,容易大红大紫的。”
“不可能,我不可能成为偶像艺人。”
“因为你有残缺?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不属于这世界的人,完美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在看见你的残缺的时候,才意识到,你也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我……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会让你不舒服,可我并不认为你的少许残缺是残缺,你……因为少许的不完美,才变得更完美……”
“就像维纳斯的断臂?但是没有人能接受一个有残疾的偶像,而且,我的情况远比你想象中复杂。我曾经得罪了一个很有权势的人,他没有杀我,但不允许我再一次站在大庭广众下,没有哪一个星探或是公司愿意和我签约,他的权势逼迫我不能飞翔,只能徘徊于夜色,寻求他人的施舍。”
虽然是痛苦的故事,可从他口中却只是轻柔,夏日的衣衫都是轻薄的,她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脚踝处有蓝紫色的纹身,如花朵一般,却又——
那么的狰狞。
“对不起……我是不是……触到了你的伤心事……”
他却只是微笑,松开了她。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的世界比你能看见的更复杂。和我保持距离会比较好。”
淡笑着,他站起,却因为脚步曾经受过伤,一时立足不稳,竟是要摔倒!
她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可惜男性的身体不是她一个女人能挽住,最终双双跌倒在地。
身体从未如此贴近,即使是被他调戏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脖颈,口中呼出的气柔和着脖颈的动脉处,皮肤已经染上微红。
“oh baby,靠在你的身上可真舒服。”
略显轻佻的话语,让她只能转过身,而在此时,他也撑起身体,单手拉她起来了。
“……你千万不要因此爱上我,我是个被诅咒的人,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私欲,试图卷进我的世界……不要接近我,接近我的结果,并不美……我……连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没有……更不可能……保护你……不想受伤,就不要……不要接近我……”
“你说什么?”
安琪不懂他的喃喃自语,只觉得淡淡的悲伤,却又有无法拒绝的温柔。
她看着李韶成,混血的他有不属于亚洲也不属于欧洲的眼睛,是一滴蓝墨水溶解黑色之中生成的墨蓝,比黑色更幽深,比蓝色更寂寞。
他又一次微笑了,只是这笑容不是玩弄苍生的轻薄,竟带了少许哀愁。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懂,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不要再接近我,和我走得太近只会痛苦。让我静静地看着你,就够了。”
“什么意思?”
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这时候,门边有了急促的三声:笃!笃!笃!
安琪转过头,原来是负责指挥搬家公司的员工的女子。
这女人化着无懈可击的妆容,发型和衣服都正是本季流行,手提包更是刚刚上市的新款,可想而知,这女人不简单。
“少爷,您的东西已经基本放置完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知我,我将竭尽全力为您解决问题。”
女人彬彬有礼地说着,李韶成也是同样的疏冷态度。
“辛苦你了,苏秘书。”
女人却俏皮地笑了。
“不存在辛苦或是不辛苦,我的老板已经给了我加班费,照顾你就成了工作的一部分。”
“那么,明天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