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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共鸣觉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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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冻舱的金色瞳孔与陆见野的黑色瞳孔在冰冷的空气中对峙。

时间凝固了三秒。

陆见野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声音,能感觉到胸腔中心脏撞击肋骨的钝响。眼前这具躯体——这张脸,这副身躯,这种非人的存在感——正在缓慢地、精确地适应着呼吸的节奏。每一次吸气,他苍白的胸口微微隆起,皮肤下淡青色的静脉网络随之舒张;每一次呼气,唇间逸出稀薄的白雾,雾在低温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飘散、坠落。

“你……”陆见野的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是什么?”

金色瞳孔微微转动,视线落在他脸上,像两台精密的扫描仪在读取数据。

“我是零号。”声音依旧平稳,没有起伏,“备份体。容器。等待唤醒的钥匙。”

“钥匙?”陆见野背抵着操作台,手指在身后摸索,触到一把冰冷的管钳。他握住钳柄,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打开什么的钥匙?”

“你的记忆。”备份体向前又走了一步。赤脚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那些冰晶在他脚下融化,不是被体温融化,是被某种无形的场域消解——以他足心为圆心,冰层呈波纹状消退,露出底下焦黑的地面。“秦守正设计了我。当你的人格解离达到临界点,当‘守夜人’可能彻底吞噬‘陆见野’时,我会被唤醒。我会接管这具身体,延续零号项目的‘火种’。而你……”

他停顿了。

金色瞳孔深处,数据流再次快速掠过,形成短暂而复杂的几何图案,像在进行某种高速运算。

“……你的意识会被格式化。成为纯粹的情绪能量源。就像《悲鸣》里那些灵魂一样,被提取,被封存,被用作……”

话未说完。

实验室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回放,是真实的、靴底敲击地面的声音,节奏稳定,速度极快。陆见野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身影从门外冲进来——深色的外套在奔跑中扬起下摆,长发在身后甩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瞳孔深处有金色涟漪在疾速旋转。

苏未央。

她冲进实验室的瞬间,视线扫过整个空间——烧焦的墙壁、扭曲的设备、敞开的冷冻舱、站在舱前的两个“陆见野”。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底的金色涟漪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快到几乎连成一片光晕。

“退后!”她的声音在空旷实验室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陆见野本能地向侧方翻滚。几乎在同一时刻,备份体动了——不是扑向陆见野,而是扑向苏未央。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更像是某种精密机械在瞬间爆发的动能。赤足蹬地,地面炸开一圈蛛网状的裂纹,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出,五指成爪,直取苏未央的咽喉。

苏未央没有躲。

她站在原地,右手抬起,掌心向前。五指张开,指尖有金色光丝迸发——不是之前那种细微的光丝,是粗壮的、凝实的、仿佛液态黄金编织而成的光索。光索从她指尖射出,在空中分裂成数十道,每一道都像有生命的触手,精准地缠向备份体的四肢、躯干、脖颈。

备份体在空中扭身,试图规避。但他的动作轨迹仿佛被预判了,光索如影随形,瞬间将他缠成一个人形的茧。光索收紧,勒进皮肤,发出滋滋的、像烧灼般的声音。备份体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不是痛苦的吼叫,是某种系统警报般的电子杂音。

他挣扎,肌肉在光索的束缚下贲张,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发光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与苏未央的光索同源,但更黯淡,像劣质的仿制品。两种金色在对抗,光芒在昏暗实验室里交织、碰撞,迸溅出细碎的火星。

“情绪频率压制无效。”备份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加快了,“目标具备高级共鸣防护。启动二级协议。”

他身上的金色纹路突然暴涨光芒。

不是柔和的光,是刺眼的、带着高频振荡的强光。光芒所过之处,苏未央的光索开始崩解——不是被挣断,是像被高温熔化的塑料般软化、垂落、消散成光尘。备份体落地,双足在地面踏出两个深深的凹坑,裂缝再次蔓延。

苏未央后退半步,眉心微蹙。她右手五指收拢,那些消散的光尘重新在她掌心凝聚,凝成一柄长剑的形状——不是实体,是纯粹光构成的长剑,剑身流动着液态金般的光泽,剑刃边缘有细密的、像电路图般的符文在明灭。

“你不是零号。”她盯着备份体,声音冰冷,“你是失败的复制品。情绪共鸣模块有缺陷,人格模拟器未加载完全。秦守正不该唤醒你。”

“唤醒条件已达成。”备份体站直身体,身上的金色纹路渐次熄灭,只在皮肤下留下淡淡的荧光,像夜光涂料的余晖。“主体人格稳定性低于阈值,‘守夜人’活性持续上升。根据协议第七条,备份体启动,接管程序运行。”

他转向陆见野。

金色瞳孔锁定。

“现在,请交出身体控制权。”

陆见野握紧管钳,指节发白。他感到一阵眩晕——不是恐惧,是某种更深层的、来自意识深处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大脑里苏醒,在低语,在催促他放弃抵抗,让出这具躯壳的驾驶权。那是“守夜人”的声音,冷静,理智,不带任何情感:

“让他接管。这样更高效。你可以休息了。”

“不。”陆见野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备份体动了。

这次的目标明确——陆见野。他冲过来,速度比刚才更快,身后拖出残影。苏未央的光剑斩下,但他不闪不避,任由光剑切入肩胛——剑刃砍进肌肉三寸,被金色的骨骼卡住,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金色的、粘稠的液体渗出,液体在空气中迅速凝固,像熔化的金属在冷却。

备份体甚至没有停顿。他抓住陆见野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像液压钳在收紧。陆见野挥起管钳砸向他的头部,砰的一声闷响,管钳弯曲,备份体的额头凹陷下去一块,但立刻复原,像记忆金属在回弹。

“放弃抵抗。”备份体说,另一只手按向陆见野的额头,“记忆传输开始。你会感到困倦,这是正常现象。当你再次醒来,你会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话音戛然而止。

不是被中断,是被某种更庞大的存在介入、覆盖、抹消。

陆见野怀中的密封箱炸开了。

不是物理爆炸,是情绪的核爆。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的、由纯粹悲鸣构成的洪流从箱中喷涌而出。那一小块《悲鸣》残骸悬浮起来,飘到半空,画布上的眼睛睁到极限,瞳孔扩散,虹膜从深褐色转为燃烧的赤金,然后是纯粹的、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

它“尖叫”了。

不是声音的尖叫,是情绪的尖叫。绝望、痛苦、恐惧、愤怒——十二个(或者说十一个)被囚禁灵魂积攒了三年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实验室的空间开始扭曲,墙壁像水面般泛起涟漪,地面隆起又塌陷,空气变得粘稠,像浸在胶水里。

备份体僵住了。

他按在陆见野额头的手开始颤抖,不是物理的颤抖,是频率的紊乱。他身上的金色纹路疯狂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带,明暗交替,颜色在金色、红色、惨白之间跳跃。他的瞳孔开始扩散,金色褪去,露出底下空洞的、灰白色的虹膜。

“错误……错误……”他机械地重复,“检测到超高浓度情绪污染……共鸣模块过载……人格模拟器崩溃……”

他松开了陆见野,踉跄后退,双手抱住头。他的身体开始解体——不是物理解体,是存在意义上的崩解。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缝,裂缝里没有血肉,是流淌的数据流,是破碎的代码,是逻辑崩断的火花。

“不……不该是这样……协议……协议……”

他跪倒在地。身体从指尖开始沙化,化作无数金色的光尘,光尘飘散,在《悲鸣》制造的悲鸣场中旋转,被卷入情绪的漩涡,消失不见。最后消失的是那双眼睛——金色彻底褪去,变成两颗空洞的玻璃珠,然后玻璃珠也碎了,化作齑粉。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备份体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滩金色的、正在迅速蒸发粘稠液体。

陆见野瘫倒在地,大口喘气。额头被触碰的地方残留着灼热的刺痛,像被烙铁烫过。他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悲鸣》残骸——它还在“尖叫”,但强度在减弱,画布上的眼睛缓缓闭上,赤金色褪去,恢复成深褐色。残骸飘落,掉在他手边,触手冰凉,像一块普通的布料。

苏未央走到他身边。她手中的光剑已经消散,但眼底的金色涟漪依旧在快速旋转,速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快,快到几乎看不清纹理,只留下一圈璀璨的光环。

“你没事吧?”她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陆见野摇头,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腿软得使不上力。苏未央伸出手,他握住——她的手很凉,像玉石,但掌心有细微的、持续的震颤,像有微型引擎在皮下运转。

她把他拉起来。

两人的手接触的瞬间,陆见野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电流般的脉冲从她掌心传来,顺着手臂窜上大脑。不是痛感,是某种信息的直接注入——破碎的画面,凌乱的声音,混杂的情绪碎片:

实验室的灯光。秦守正年轻的脸。注射器刺入皮肤的刺痛。林薇研究员担忧的眼神。培养槽里漂浮的组织。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327%。

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不是备份体的那种金色,是更古老的、更威严的、像神祗俯视众生般的金色。

脉冲只持续了半秒。

苏未央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她盯着陆见野,金色涟漪的旋转速度慢了下来。

“你……”她开口,又停住。

“我怎么了?”陆见野揉着太阳穴,那些碎片画面还在脑海里回荡,带来阵阵刺痛。

苏未央没有回答。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悲鸣》残骸。画布在她指尖接触的瞬间,微微震颤了一下,像熟睡的动物被惊醒。她盯着画布上的眼睛,那双眼睛闭着,但眼皮在轻微颤动,仿佛在做梦。

“它认识你。”她轻声说,“不只是认识‘守夜人’,是认识‘陆见野’。你和它之间……有更深的联结。”

“什么联结?”

苏未央抬起眼,看向陆见野。她的眼神复杂,混合着审视、困惑,还有一丝……悲悯。

“我不知道。但也许……”她将残骸举到眼前,瞳孔深处的金色涟漪开始变化——不再是旋转的光环,而是向瞳孔中心收缩,凝聚成两个极小的、璀璨的金点。金点发光,光芒投射到画布上。

“也许它能告诉我们。”

话音刚落,画布上的眼睛睁开了。

不是缓慢睁开,是猛地睁开,瞳孔扩张到极限,虹膜从深褐色转为燃烧的赤金。残骸开始发光——不是反射苏未央眼中的光,是自内而外的、温润的、像月光般的冷光。光芒越来越强,将整个实验室染上一层银白色。

然后,记忆开始回响。

不是之前那种“幽灵实验”的片段回放,是完整的、连贯的、沉浸式的记忆洪流。它以《悲鸣》残骸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在空中凝结成半透明的、立体的影像。

第一个画面:

一间画室。

不是豪华的工作室,是简陋的、几乎家徒四壁的房间。墙壁斑驳,露出底下的砖块,墙皮大片剥落。地上铺着旧报纸,报纸上溅满各色颜料,已经干涸成厚硬的痂块。画室中央支着一个画架,架子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正是《悲鸣》的雏形,但此时画布上只有凌乱的色块和线条,还没有形成那摄人心魄的漩涡。

一个男人坐在画架前。

他背对着视角,看不见脸,只能看见瘦削的背影,佝偻的脊背,和一头凌乱的、灰白的头发。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很瘦,皮肤苍白,能看见凸起的腕骨和青色的血管。

他在颤抖。

不是寒冷,是某种内在的、无法控制的战栗。他的肩膀在抖,拿着画笔的手在抖,连呼吸都在抖。画架旁的地上倒着几个空酒瓶,瓶口残留着暗红色的酒渍。

他抬起画笔,蘸了颜料——是靛蓝色,那种深得像午夜天空、又带着一丝紫调的蓝。笔尖悬在画布上方,颤抖着,始终落不下去。

他放下笔,双手捂住脸。

有压抑的、像受伤动物般的呜咽声从他指缝间漏出来。

画面在这里静止了五秒。

然后,第二个画面接续:

还是那间画室,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几天。画布上的《悲鸣》已经完成了一半——漩涡的形态初具雏形,颜色层层叠叠,有种诡异的、吸吮视线般的引力。

男人站在画布前,这次是侧影。能看见他的脸了:大约四十岁,面容憔悴,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胡茬凌乱。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不是健康的明亮,是燃烧生命般的、濒死般的炽亮。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

不是普通的画笔,是一支造型奇特的、像注射器般的笔,笔身是半透明的,内部有淡金色的液体在缓慢流动。笔尖不是毛刷,是极细的、针管般的金属尖。

秦守正站在他身边。

年轻的秦守正,穿着白大褂,但白大褂敞开着,里面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不断滚动的数据。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林夕?”秦守正的声音在记忆回响里有些失真,但依然能听出那种特有的、冷静中带着紧绷的质感。

被叫做林夕的男人没有回头。他盯着画布,盯着那片已经开始“呼吸”的漩涡,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说过的,情绪共振需要‘锚点’。需要真实经历过那种痛苦、并将痛苦转化为创作欲的‘共鸣者’作为媒介。我是最适合的锚点。”

“但代价是你的……”

“我知道代价。”林夕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平静,那种平静比之前的颤抖更可怕,“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人格碎片——都会被抽出来,封进这幅画里。我会变成空壳。也许还会死。”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秦守正。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有悲哀,但最深处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

“但你向我保证过,秦守正。你保证过,这幅画会成为一个‘钥匙’。会唤醒某个被你们搞丢了的、重要的东西。”

秦守正沉默了。他低下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屏幕的光映亮他的脸,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下颌的肌肉绷得很紧。

“我保证。”他终于说,声音很轻,“零号需要这把钥匙。他忘了太多东西。如果他想不起来……‘守夜人’会彻底吞噬他。到时候,新火计划就真的只剩下火了,没有薪柴,只有焚烧。”

林夕笑了。那笑容难看,嘴角扭曲,像在哭。

“那就开始吧。”

他转身,面对画布。抬起那支注射器般的笔,笔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没有犹豫,按下笔尾的按钮。

笔尖刺入皮肤。

很轻的一声“噗”。

林夕的身体猛地绷直,眼睛睁大,瞳孔扩散。他的表情凝固了——不是痛苦,不是恐惧,是一种空茫的、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空白。淡金色的液体从笔身流入他的大脑,同时,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从他体内被抽出,顺着笔尖,流进笔身,再通过笔尖与画布接触的点,注入画布。

画布上的《悲鸣》开始“活”过来。

漩涡旋转的速度加快,颜色变得更加浓郁、更加深邃。靛蓝中渗出暗红,暗红里长出墨绿,墨绿深处泛起漆黑。那些颜色不再是简单的颜料,有了质感,有了重量,有了温度。它们在画布上流动,像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像情绪在神经里传递。

林夕的身体在枯萎。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头发从发根开始变白。他站着,但像一株被抽干水分的植物,正在迅速风干、脆化。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但那光芒也在黯淡,像即将燃尽的蜡烛。

秦守正站在他身后,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他的嘴唇在动,无声地念着什么,可能是读数,可能是祈祷。

画面开始闪烁,不稳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

第三个画面切入:

还是画室,但时间又过去了。林夕已经不成人形。他坐在轮椅上,瘦得只剩骨架,皮肤紧贴着骨头,像蒙在骷髅上的羊皮纸。他裹着毯子,但毯子下身体的轮廓小得可怜。他的头发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但他还在画。

《悲鸣》已经接近完成。画布上的漩涡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颜色在自行流动、混合、分离,像有生命在画布下呼吸。

林夕的手已经拿不动笔了。他的手指关节严重变形,像枯树枝。秦守正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帮他稳住笔——还是那支注射器般的笔,但笔身里的液体已经快空了。

笔尖落在画布上,不是涂抹,是“注入”。每画一笔,林夕就抽搐一下,像被电击。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浑浊,已经没有焦点。

“最后……一笔。”他嘶哑地说,声音轻得像耳语。

秦守正握紧他的手,引导笔尖,在漩涡的最深处,点下了一个小小的、漆黑的点。

那个点一接触画布,就像黑洞般开始吸收周围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存在感。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画布开始震颤,发出低沉的、像远处雷鸣般的嗡鸣。

林夕的身体软了下去。

彻底软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他的头歪向一边,眼睛还睁着,但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光,没有情绪,没有生命。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的空白。

他死了。

死在画作完成的瞬间。

秦守正松开手,后退一步。他盯着画布,盯着那幅已经“活”过来的《悲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愧疚,没有成就感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

他弯腰,从林夕僵硬的手指间取下那支注射器笔。笔身已经空了,内部残留着几滴淡金色的液体。他将笔收进白大褂的口袋,然后转身,走到画室角落,那里有一个老旧的文件柜。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金属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文件。最上面一张是林夕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还年轻,眼神明亮,笑容灿烂。照片旁边是一行字:

林夕(共鸣者编号12)——自愿参与“彼岸花-钥匙”计划,以自身全部情绪记忆为代价,创作《悲鸣》,作为唤醒零号试验体(陆见野)深层记忆之钥匙。

秦守正拿起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他放下照片,从文件最底下抽出一张纸——是一份协议。协议的签名栏,有两个签名:

林夕。

秦守正。

协议最下方,有一行手写的备注:

“当零号目睹《悲鸣》,情绪共振将触发。钥匙插入锁孔,被封锁的记忆将开始解封。愿他能承受真相的重量。”

画面在这里开始崩解。

像打碎的镜子,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碎片:林夕年轻时在街头写生,笑容灿烂;林夕第一次见到秦守正,眼神警惕;林夕在实验室里接受测试,身上贴满电极;林夕站在画布前,眼泪无声滑落;林夕最后一次呼吸,胸口的起伏停止……

碎片旋转,聚合,又炸开。

最后,所有画面收缩,坍缩回《悲鸣》残骸本身。画布上的眼睛缓缓闭上,光芒褪去,恢复成普通的布料。残骸飘落,被苏未央接住。

实验室恢复寂静。

只有陆见野粗重的喘息声,和苏未央指尖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声。

陆见野站在原地,像被钉在地上。他浑身冰冷,血液冻结在血管里。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林夕的枯萎,秦守正的冷静,那支注射器笔,那份协议,那句“钥匙”——全部像冰锥一样钉进他的意识,带来尖锐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

他不是旁观者。

他是那个“锁孔”。

他是那个需要被“唤醒”的零号。

林夕为他而死。为他这个试验体,这个错误,这个怪物。

“钥匙……”他喃喃,声音嘶哑,“我是……锁孔……”

苏未央看着他。她眼底的金色涟漪已经恢复成缓慢旋转的状态,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像耗尽了能量。她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你看见了。”她说,不是问句。

陆见野点头。他想说话,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他抬起手,想擦脸,却发现脸上是干的——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他应该哭的。为林夕,为那些被困在画里的灵魂,为他自己这个可悲的存在。

但他哭不出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泪腺,堵住了所有情感的出口。只剩下冰冷的、空洞的、旁观者般的清醒。

那是“守夜人”。

它在低语:“冷静。分析。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情绪无用。”

苏未央走近一步。她盯着陆见野的眼睛,盯着他空洞的、没有泪水的瞳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理解,是悲哀,还是某种更深层的、陆见野看不懂的东西?

“你哭不出来。”她轻声说。

“我……”陆见野张嘴,但不知道说什么。

苏未央突然伸出手,不是触碰他,是触碰他怀中的《悲鸣》残骸。她的指尖刚碰到画布,残骸再次发光——这次不是强烈的、喷发式的光,是柔和的、脉动的、像心跳般的光。

她闭上眼睛。

金色涟漪在她眼底疾速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瞳孔几乎被金光淹没。她整个人开始发光——不是刺眼的光,是从皮肤下透出的、温润的、像月光般的微光。光芒中,有细密的、金色的丝线从她体内抽出,飘散到空中。

那些丝线不是实体,是半透明的、发光的、像某种能量构成的神经纤维。它们在空气中飘浮,蜿蜒,伸展,一根接一根,成千上万根,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立体的、覆盖整个实验室的金色神经网络。

每根丝线的末端,都连接着一个光点。

那些光点是……记忆片段。

林夕的记忆。不只是刚才看到的那些连贯画面,是更碎片化、更私人、更细微的记忆:童年时母亲哼的歌谣,少年时第一次恋爱的悸动,青年时在雨中等人的焦灼,中年时得知自己绝症时的平静……还有那些被注入《悲鸣》的痛苦:失去爱人的绝望,被病痛折磨的煎熬,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眷恋……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以光点的形式,悬挂在金色丝线的末端,像一棵倒挂的、发光的记忆之树。

苏未央在读取。

不,不只是读取,是“共鸣”,是“同步”,是让自己成为那些记忆的临时载体,去感受林夕感受过的一切。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不是普通的泪水。是金色的、像融化的琥珀般晶莹的液体。泪珠滚落脸颊,在下颌处悬垂,然后滴落,砸在地面上。

没有摔碎。

泪珠接触地面的瞬间,凝固了。不是蒸发,是凝固成透明的、多面体的、像水晶般的固体。水晶内部有微光流转,仔细看,能看见里面封存着细微的画面碎片——那是林夕记忆的切片,被她的泪水固化,成了实体。

记忆水晶。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泪水不断滴落,水晶在地面上堆积,像一小簇透明的、发光的蘑菇。

陆见野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见过苏未央的能力——抵抗阿塔西亚,制造光剑,压制备份体——但眼前这种……这种直接与死亡共鸣、将记忆具现化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

苏未央突然睁开眼睛。

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光源,看不到虹膜,看不到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她的表情痛苦,嘴唇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那些连接记忆光点的金色丝线随着她的颤抖而震颤,发出细微的、像风铃般的嗡鸣。

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比刚才更深的、更隐秘的记忆。

她的嘴唇动了,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是从那些震颤的金色丝线共振产生的、空灵的、多重回音的声音:

“秦守正……深夜……画室……争吵……”

画面再次浮现。

不是完整的回放,是破碎的、跳跃的片段:

深夜的画室,灯光昏暗。林夕和秦守正在激烈争吵。林夕抓着秦守正的衣领,眼睛赤红,咆哮着:“你说过只是提取一部分!你说过不会要我全部的命!”

秦守正冷静地掰开他的手:“计划有变。零号的解离速度超出预期。需要更强的‘钥匙’,需要更极致的痛苦共鸣。只有你的‘终末之痛’能穿透他的记忆封锁。”

“那是我的命!是我的!”

“你签了协议,林夕。你自愿的。”

“我自愿是为了唤醒一个孩子!不是为了给你们当燃料!”

“他就是那个孩子。”

林夕僵住了。他松开手,踉跄后退,撞到画架,未完成的《悲鸣》在画架上摇晃。

“他……他就是零号?”他的声音在颤抖。

秦守正整理衣领,点头:“陆见野。十五岁。三年前从新火实验室逃出去,记忆被部分清洗,现在在琉璃塔做研究员。他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他不是。他是新火计划唯一的成功品,也是最大的失败品。”

他走到画架旁,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注射器笔,放在林夕颤抖的手里。

“画进去。”秦守正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一个秘密,“把你的所有痛苦、所有绝望、所有对生命的眷恋,全部画进去。这不是毁灭,林夕。这是转化。你的情感会成为钥匙,会成为火种,会唤醒那个孩子心里被封锁的‘人’的部分。否则……”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沉。

“否则,‘守夜人’会彻底接管。那将不是一个有情感的人类,而是一台纯粹的、高效的、没有道德约束的情绪机器。你觉得那会更仁慈吗?”

林夕握着笔,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盯着那支笔,盯着笔身里淡金色的液体,盯着笔尖那根细如发丝的针。

他笑了。笑声嘶哑,像哭。

“所以我要用我的命……去换一个孩子的‘人性’?”

“去换他成为‘人’的可能。”秦守正纠正,“你是画家,林夕。你知道什么是牺牲。什么是……必要的代价。”

画面在这里淡出。

苏未央身体一软,单膝跪地。那些金色的丝线瞬间收回她体内,空中的记忆光点熄灭、消散。地面上的记忆水晶也失去了光芒,变成普通的、透明的晶体,散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像眼泪的化石。

她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额发。眼底的金色火焰渐渐熄灭,恢复成有涟漪的瞳孔,但光芒极其黯淡,像耗尽了所有能量。

陆见野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刚才看到的最后一段记忆——秦守正和林夕的对话,那些关于“钥匙”、“火种”、“人性”的字句——像重锤一样砸在他意识深处,砸碎了所有侥幸,所有逃避的可能。

他不是受害者。

他是原因。

林夕因他而死。那些被困在《悲鸣》里的灵魂,可能都和他有关。秦守正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冷酷、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唤醒”他,或者说,是为了阻止“守夜人”彻底接管。

而他甚至不知道“守夜人”到底是什么。

他以为那是实验的副作用,是强加给他的第二人格。但现在看来,那可能是……更本质的、更可怕的东西。

“苏未央。”他开口,声音干涩,“你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能……做到这些?”

苏未央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着陆见野,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

“我和你一样,陆见野。我们都是‘错误’。只是错误的……方向不同。”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腿软得使不上力。陆见野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想扶她。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苏未央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得很紧,像铁钳。

陆见野一惊,想抽回手,但已经晚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的吸力从她掌心传来,不是物理的吸力,是意识的、记忆的、存在的吸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从身体里拽出来,拽进一个旋转的、金色的漩涡。

不是旁观。

不是观看记忆回放。

是进入。

是成为林夕。

---

他在画室里。

不,不是“他”,是林夕。他坐在画架前,手里拿着那支注射器笔。他能感觉到笔身冰凉的触感,能闻到画室里颜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带着痰音的呼吸。

肺在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刮擦气管。癌症晚期,医生说他还有三个月。但现在,他可能连三天都没有了。

他看着画布上的《悲鸣》。那漩涡已经几乎完成,颜色在自行流动,像有生命在画布下呼吸。他知道,一旦他落下最后一笔,将自己的“终末之痛”注入,这幅画就会真正“活”过来,成为一个囚禁他灵魂的监狱。

但他也会成为钥匙。

唤醒那个孩子的钥匙。

那个叫陆见野的孩子。

他没见过他,只从秦守正给的资料上看过照片——十五岁的少年,瘦削,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秦守正说,那孩子曾经有过灿烂的笑容,有过丰富的情感,但在一次“实验事故”后,那些东西都被封锁了,被一个叫“守夜人”的东西压制了。

他说,需要极致的痛苦共鸣,才能刺穿那层封锁。

极致的痛苦……

林夕笑了。他这一生,痛苦还不够多吗?童年贫困,青年失恋,中年丧偶,晚年绝症。他以为画画是救赎,但现在,连画画也要成为终结他的工具。

但他签了协议。

自愿的。

因为他见过秦守正给的另一段资料——是三年前的监控录像。新火实验室,零号收容区。十五岁的陆见野被绑在操作台上,身上插满管子,显示器上的情绪承载量数字疯狂跳动:200%,250%,300%……最后停在327%。

然后,孩子的眼睛变了。

从恐惧,变成空洞,再从空洞,变成一种绝对冷静的、非人的平静。

那是“守夜人”第一次完全显现。

秦守正的声音在录像外响起,带着兴奋的颤抖:“成功了!人格解离完成!第二人格‘守夜人’稳定加载!现在,开始记忆封锁程序——”

画面黑了。

林夕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秦守正告诉他,记忆封锁成功了,但也失败了。陆见野忘记了实验室的事,以为自己是个普通孤儿,被秦守正收养,长大,成为研究员。但“守夜人”还在,在深层意识里潜伏,在慢慢侵蚀主人格。如果不唤醒他被封锁的记忆,不让他重新连接那些被切断的情感,“守夜人”最终会彻底接管。

到那时,陆见野就不再是陆见野了。

而是一个……怪物。

林夕握紧笔。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很蠢。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孩子,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但他是个画家。他这辈子都在试图用颜色捕捉情感,捕捉人性的光辉与黑暗。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他用自己最后的痛苦,去唤醒另一个人的人性。

这算不算……一种创作?

他抬起笔,笔尖对准太阳穴。

没有犹豫。

刺入。

痛。

不是肉体的痛,是灵魂被撕扯的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流失——童年的歌谣,初恋的吻,妻子的微笑,确诊那天的阳光——全部被抽离,顺着笔尖,流进画布。那些美好的、温暖的、明亮的记忆先被抽走,留下的是痛苦的、黑暗的、冰冷的记忆:母亲葬礼上的雨,分手时撕裂的信,病床上妻子逐渐冰凉的手,医生说出“晚期”时那种整个世界崩塌的轰鸣……

这些痛苦被提取,凝缩,注入画布。

《悲鸣》在欢呼。

漩涡旋转的速度加快,颜色变得更加浓郁,更加黑暗。画布开始震颤,发出低沉的、像无数人哭泣般的嗡鸣。

林夕的身体在枯萎。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像沙漏里的沙。视线开始模糊,听力开始衰退,触觉开始麻木。但他还在坚持,还在将最后一点、最极致的痛苦——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眷恋,对这一切不公的愤怒——全部挤出来,注入笔尖,注入画布。

最后一滴。

笔身空了。

他松开手,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瘫在轮椅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最后聚焦的,是画布上那幅已经“活”过来的《悲鸣》。漩涡在旋转,颜色在流动,整幅画散发着一种悲怆的、美丽的、令人心碎的光芒。

它完成了。

钥匙完成了。

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简陋的画室里,无人知晓,无人哀悼。他的灵魂会被困在画里,和另外十一个(也许更多)灵魂一起,永远哭泣,永远悲鸣。

但也许……

也许那个孩子能看到。

也许他能被唤醒。

也许这一切……不是毫无意义。

林夕闭上眼睛。

黑暗吞没了他。

---

陆见野猛地睁开眼睛。

他瘫跪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在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哽咽,每一次呼气都带着颤抖。脸上湿漉漉的——是眼泪。他终于哭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从眼眶涌出,滑过脸颊,在下颌汇聚,滴落。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泪水滴在地面上,没有形成水晶,只是普通的、透明的水渍。

但他能感觉到。

左眼比右眼先落泪。

左眼的泪水更烫,更咸,更像……林夕最后那滴泪的温度。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

苏未央跪在他面前,用指尖擦去他的眼泪。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柔和了许多,那种非人的疏离感减弱了,多了几分……人性。

“你感觉到了。”她轻声说,“他的痛苦。他的选择。他的……牺牲。”

陆见野点头,说不出话。他还在颤抖,那种灵魂被撕扯的痛楚还残留在意识深处,那是林夕的痛,现在也是他的痛。

“为什么……”他终于挤出声音,“为什么要让我……感受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苏未央收回手,看着指尖沾到的泪水,“你需要知道有人为你付出了什么。需要知道你不是一个单纯的‘实验体’,不是一个错误。你是许多人选择的结果——秦守正的选择,林夕的选择,还有……其他人的选择。”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

“也需要知道,‘守夜人’到底是什么。”

陆见野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苏未央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守夜人’不是实验的副作用,陆见野。它是被‘制造’出来的。是新火计划最初的目标——一个纯粹的、高效的、没有情感干扰的‘情绪处理器’。秦守正和他的团队,花了十年时间,试图在人类意识中创造这样一个‘模块’。他们试了无数方法,最后发现,唯一可行的路径是……人格解离。”

“将原生人格的情感部分剥离、封锁,留下绝对理智的部分,成为‘守夜人’。而你是唯一一个,在两个极端之间保持了微妙平衡的试验体。‘陆见野’的人格没有完全消失,‘守夜人’也没有完全掌控。你处在中间,像一个随时可能倒向任何一边的天平。”

“秦守正需要你保持这个状态。因为完全的情感体会被情绪淹没,无法工作;完全的‘守夜人’会失去人性,无法控制。他需要的是一个既能感知情绪、又能冷静处理的‘完美工具’。但林夕……林夕想唤醒的是‘陆见野’那部分。他想让你成为‘人’,而不是‘工具’。”

她看着陆见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当秦守正的‘工具’,让‘守夜人’慢慢侵蚀你,最终变成没有情感的处理器。或者……接受林夕的‘钥匙’,解开记忆封锁,重新连接你的情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但代价是,你可能无法再像现在这样‘使用’你的能力,你可能会被情绪淹没,可能会痛苦,可能会崩溃。”

陆见野沉默了。

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还在流,但已经慢慢止住了。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通风管道偶尔传来的、像叹息般的气流声。

他想起备份体消失前的话:“你会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想起秦守正在记忆回放里的眼神:冷静,疲惫,没有感情。

想起林夕最后闭上眼睛时的平静。

还有苏未央此刻看着他时,那种复杂的、混合着悲悯与期待的眼神。

他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手。这只手刚才握着管钳,想要反抗;这只手刚才被苏未央抓住,经历了林夕的死亡;这只手……还能握住什么?

“我……”他开口,声音嘶哑,“我想知道。全部真相。不管多痛苦。”

苏未央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她微微笑了——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但那是陆见野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温柔”的表情。

“那就站起来。”她说,伸出手,“我们离开这里。墟城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

她看向实验室入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净化局的人,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爆炸声。

不是回放,是真实的、剧烈的爆炸。整个实验室都在震动,灰尘和碎屑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不是墟城的那种幽灵警报,是现实的、尖锐的电子警报。

还有脚步声。

很多人的、沉重的、带着金属碰撞声的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

苏未央一把拉起陆见野,将《悲鸣》残骸塞进他怀里,然后抓住他的手腕。

“抓紧。”她说,眼底的金色涟漪再次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我们要‘跳’了。”

“跳去哪——”

话没说完。

空间折叠的挤压感再次袭来。比进入墟城时更强烈、更粗暴的挤压。陆见野感觉自己的内脏被拧成一团,视野被拉长、扭曲、撕裂。最后的画面,是实验室门被炸开,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色人影冲进来,枪口的激光瞄准红点在空中乱晃。

然后,黑暗吞没一切。

坠落。

永无止境的坠落。

在坠落的最后瞬间,他听见苏未央的声音,很近,像贴着他耳朵在说: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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