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欲无求（1 / 1）

“真相？我曾经寻找过，但结果，并不如人意，”允农沉吟，“因此，我决定放过自己，不再回忆那些过去。”

看着她悲愤的脸，允农无奈的想，

为寻找真相，佑宁掉进痛苦的轮回，和他以前一样，

即使解开了那些混乱而错综的真相，又能怎样？

手刃仇人，两军屠戮，然后呢？

亲人泣血，百姓凋零，

佑安还是躺在那片幽谷里，再不能醒来。

更多的仇怨，缠绕在一起，更多的死亡、悲伤、绝望，

无止无休！

“放过自己？忘掉过去？”佑宁强抑着眼中的泪水，“这就是你对姐姐的承诺？日暮醉莫醒，对影揽玉镜，你就这样祭奠她的亡灵？”

允农眼光一滞，心往下沉，

在最深的心底里，他一直鞭笞、苛责着自己——

佑安的死，和他有关，

如果不是当年疯狂的追寻，依着安儿的聪慧，也许不会殒命。

现在，为了佑宁，他又必须放弃仇恨，放弃在安儿墓前，立下的所有誓言。

也曾举棋不定，也曾彷徨矛盾，因为，这样做，更加对不起死去的佑安，

那么温婉可人的安儿呀，他曾经的炙恋。

紧蹙双眉，背上传来隐隐的钝痛，

“等我赴黄泉，会给她一个交代，”压抑着心里的苦楚，允农缓缓坐下，“只恐怕见不到她，你姐姐在天上，而我会永坠炼狱。”

看他脸色苍白，神情黯淡，佑宁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

蹲在他身边，轻轻执起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允农哥哥，我知道你力不从心，宁儿并不怪你，”佑宁急切的安慰，“我已经长大了，能靠自己的力量为家人报仇，我也能，替你分担，保护四城。”

她回来，就是为了这些，

也为了，心里异常的想念，

总觉得要有大变故，现在不回来，以后会悔痛终生。

但她真不希望，结果会和他有关。

如果仇人是亲人，那该怎么办？

佑宁感到痛彻心扉。

“告诉我真相吧，哥哥，告诉我！”紧紧握着他的手，那双渐渐平静的手，让她心急如焚。

“我知道的真相，未必是你想要的，”不再看她的脸，他低哑的说，“那些过往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真相，永远在路上，

一路走来，真相也会变成假象，

亲人，仇人，心怀叵测，还是忠贞善良，

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会出现戏剧性的变化，

尹轶鸿不也是如此，维持着所谓的真相，每一天，用虚伪面对挚爱的人，

一定，也很辛苦吧。

一丝苦笑，回转头，他凝望着她的脸，“宁儿，问问你的心，那些真相比现在的生活还重要吗？”

逝者不能复生，生者将痛不欲生，这样的真相，还是让他一个人承担吧。

像是最后的仪式，他在心里细细的描画眼前这张容颜，

凝润的肌肤，璀璨的双眸，还有，两爿樱唇，

他的宁儿，是如此美好。

“让我像你一样放弃吗？为什么？”他脸上淡定的笑容，如此刺眼，佑宁感到那微笑后面的疏离和决绝，“你到底要袒护谁？”

他微笑，不语，

袒护谁？傻丫头，他还会袒护谁？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谁？让你放弃仇恨，放弃爱情，放弃一切？”

是真的无欲无求吗？她不信！

是怎样的真相呀，才能让他抛却那刻骨的仇恨？

低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缓缓摩挲着润白的柔荑，

平复着心里的波澜，他暗暗的祈求——

不要再问了，不要问了，

就这么，在我身边多呆一会儿吧，

因为，时间，不多了……

小六儿突然跑了进来，喘息间，看见两人执手相看，愣了一愣，哑声道，

“城主，吴秀清的亲随到许府了，正和二小姐的人交手！”

佑宁飞快的起身，眼神复杂的盯着允农。

允农摇摇头，吴秀清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如此不信任他。

这个时侯挑起纷争，只能是亲痛仇快。

“备马。”允农起身。

“不，备车！”佑宁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我的人有分寸，吴秀清也是明白人，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稍事沉吟，她继续说，“还有海峻的人守着，不会出大事。”

这次眼神复杂的变成了允农，

低头看着她颈项上飘动的秀发，他的佑宁，真是长大了。

心中微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和她纵横天涯，想和她长相厮守，

但是，怎奈，造化弄人。

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吗？

没想到，这个时刻，来的如此快……

“好，听你的。”轻轻应允，声音里有几不可查的落寞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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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连军守在许府外，

里面是任海峻的黄衫军，分隔开剑拔弩张的两路人马。

但是，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中间两个小身影上——

布头儿右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剑柄很长，隐没在袖笼里，

剑身放射着乌金光泽，

小手微颤，乌金宝剑发出铮铮的鸣响。

左手，紧紧握着玉儿，背靠着背，面对着眼前一众人马。

吴秀清揽着秋怡的肩膀，站在亲军一面，

秋怡忧心的看着两个孩子，

一般的倔强、一般的坚强，

在对方受到威胁的时候，这两个小人儿，竟会如此团结，甚至连她这个妈妈都无从置掾。

“你们看看，”海峻站在孩子们旁边，对着两列人马哂笑道，“多仁义的一对小儿女。”

吉丽亚立于他身侧，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小童。

“这是你们的少主吧，”海峻扫视着吴秀清，还有蓄势待发的小童，“在场的还有比他两人更高阶的吗？”

“为一点儿误会，让少主受惊，合你们两家的规律吗？”俊逸的眸子里有一丝寒光，“还扰我城里清净，坏我城里规律，真是胆大包天。”

允农和佑宁缓缓走来，为不惊扰众人，他俩都一言不发。

海峻看向两人，有一瞬的怔仲—

他们，一个清俊飘逸，一个绝丽典雅；一个隐忍淡定，一个温暖沉静。

真是，一对碧人。

嘴角扯出一抹轻笑，略一沉吟，他继续道，“现下四方纷乱，只有我四城可谓是乱世净土，既然各位来了，就是四城的客，还望各位能抛却乱世愁怨。”

佑宁淡扫全场，只见小童、秦宣身后还有几个玄衣蒙面人，是尹家的死士。

回首，看到吴秀清紧搂着泫然欲泣的秋怡。

秋怡抬眼望过来，神情里有一丝恐惧一丝悲哀。

“就算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也可暂时搁下仇恨，在我这世外桃源里，细细品味四城的美好。”

说完这些，海峻看向一言不发的允农。

允农轻颔首，示意他继续。

海峻心里闷哼，这个躲清闲的家伙，早晚要被他累死。

“好，各位给我们城主个面子，”轻调一口气，再次朗声道，“吴秀清的亲军退出四城，佑宁的人如果愿退，便也退出，如果不愿可住进城里，也免得在深山野林里风餐露宿。”

然后，他看向佑宁。

佑宁点头，认可这样的安排，但见秦宣一脸桀傲。

心下忽然杀气顿起，这个副将如此嚣张，势必除之。

手被轻轻执起，微微旋身，迎上允农了悟的朗眸。

他忍不住微微扬眉，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

在感觉到她的戾气之时，他忽然辛酸难耐，

不希望她沾染血腥仇杀，他的佑宁应该是纯净无忧的。

心没来由的颤抖，她缓缓垂下眼帘。

许晔已经上前揽住两个孩子，布头儿还想倔强的反抗，被玉儿几声耳语制止了。

各自回到妈妈身边，两个小人儿还在依依不舍的对望。

在他们的小心灵里，对刚才那场劫难很难忘怀。

吉丽亚紧盯着小童，

海峻拍拍吉丽亚的肩膀，闲散的踱到佑宁身边，“宁儿，哥哥要向你讨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