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二)(1 / 1)
丽姐也看到了魏向前,猩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夹着烟的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正好弹在李山河他们的铺位边缘。
她没说话,但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过魏向前的脸,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轻蔑。
魏向前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李山河抬手按住了他肩膀,眼神冰冷地回视过去,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毫不退让。
空气瞬间凝滞,包厢里只剩下火车轮子碾过铁轨单调的“哐当”声和丽姐那支烟燃烧的细微嘶嘶声。
彪子没察觉这无声的刀光剑影,他吸溜着鼻子,被那香水味熏得难受。
瓮声瓮气地小声问李山河:“二叔,这…这啥味儿啊?熏死俺咧!比俺家猪圈开春那味儿还冲!”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包厢里所有人听见。
那板寸头壮汉眼神一厉,凶狠地瞪向彪子。
丽姐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趣味。
她慢悠悠地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目光却落在李山河脚边那个不起眼的帆布大包上,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
李山河没理她,自顾自地把行李塞好,拉着彪子坐到靠走廊的下铺。
车轮滚滚,载着一车心思,驶向冰封的国境线。
车窗外,广袤的黑土地渐渐被覆盖着厚厚积雪所取代。
气温急剧下降,车窗玻璃上凝结出厚厚的、奇形怪状的冰花。车厢连接处都冻得嘎吱作响。
黑河,边检站小破屋……
窗户上糊的报纸都冻硬了,风一吹哗啦响。
魏向前把一沓盖满红戳的材料拍在油渍麻花的木头桌上,对着玻璃窗后面那张睡眼惺忪的胖脸赔笑:“刘哥!帮帮忙!加急!火烧眉毛了!”
胖脸刘眼皮都没抬,手指头捻着材料,慢悠悠地翻:“急啥?老毛子那地界儿,开春前都冻得跟冰坨子似的,早一天晚一天能咋地?规矩,得排队。”
彪子蹲在墙根,冻得直跺脚,靰鞡鞋底子敲在水泥地上“咚咚”响,嘴里嘟囔:“俺滴娘咧,这官老爷架子比俺们大队长还大…”
李山河没言语,从贴身的羊皮袄内袋摸出个扁扁的油纸包,悄无声息地顺着桌子缝推了进去。
纸包里,是两枚冻得梆硬、黑黢黢的冻秋梨,底下垫着张崭新的大团结。
胖脸刘的手指头顿住了,捻了捻那油纸包,眼皮终于撩开一条缝,扫了李山河一眼,又看看冻梨,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他慢吞吞地把油纸包揣进自己臃肿的棉袄兜里,咳嗽一声:“咳…那个谁,小魏啊,你也是老熟人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他抓起桌上的公章,“哐!哐!”两下,鲜红的印泥戳在了两张崭新的护照上。“拿着!下不为例啊!”
站台上,绿皮火车像条冻僵的铁蛇,冒着白汽。
去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国际列车,人比国内车还挤,气味更冲。毛子的狐臭味、劣质香水和伏特加味,混着东北老乡的旱烟、大葱和汗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彪子扛着沉重的褡裢,像艘破冰船在人堆里艰难挪动,嘴里不停:“借光!借光!别挤嗷!谁摸俺牛子?咋还摸呢,再摸俺急眼了奥!”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隔间,刚把东西塞进去,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就飘了进来。
李山河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他妈的,这娘们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呢,咋哪都有她呢。
丽姐斜倚着门框,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劲儿,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李山河和彪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两位兄弟,好巧啊,唠唠?”
李山河还没搭腔,彪子不干了。
他本来就挤得一身火,又闻不惯那呛人的香水味,梗着脖子,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口音嚷嚷:“你他娘的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呢,是不是刺挠,用不用彪爷给你挠挠?”
丽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像挂了层霜。她身后一个刀疤脸汉子往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瞪着彪子:“小子,跟谁俩呢?你他妈活拧歪了?”
气氛陡然绷紧!车厢过道里的人都缩着脖子看热闹。
李山河站起身,把彪子往身后拉了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这是车上,不方便动手,要不一会儿到地儿,咱练练?”
丽姐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像毒蛇盯住了猎物。
上下打量着李山河,又看看他身后警惕的魏向前和一脸不服气的彪子,忽然“噗嗤”一声又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带着浓浓的嘲讽:“行啊,有点硬骨头。”
“李山河是吧?听过你名号,这小兔崽子的大哥?怎么着,这次是去老毛子那儿…救你那‘上门女婿’兄弟?”
她故意把“上门女婿”几个字咬得很重,满是揶揄。“巧了,姐也是去见瓦西里司令谈点‘生意’。”
“咱们…到地儿见真章?”
她意味深长地吐了个烟圈,扭着腰肢,带着两个手下,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香风。
魏向前脸色凝重:“二哥,这娘们儿盯上咱们了!她路子邪,保不齐路上使绊子!”
李山河点点头,抬头看向了彪子,“彪子,这波你怎么看?”
彪子摩挲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试探着说道:“俺觉得吧,珠圆玉润,是个好波,可以反复观看!”
李山河、魏向前:???
李山河抬手就要动手,被彪子慌忙拦了下来,“闹着玩的二叔,要不咱先下手为强,晚上熄灯我摸过去…”
彪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圆咕隆咚的玩意。
魏向前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哥们,这香瓜子你是咋带上来的?
你们这帮人都这么野的吗?动不动就要整死人家!
李山河没说话,坐回铺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家伙什。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冰雪覆盖的、苍茫无垠的西伯利亚荒原,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黑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