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好用!(1 / 1)
此刻的魏忠贤,心里是满足的。
能陪着皇爷散步、议朝政,足以说明他是心腹,心腹中的心腹。
崇祯心里清楚,对付魏忠贤这样的老妖怪,仅有恩宠远远不够。
要让他明白自己器重的同时,也要让他时时感到悬顶之刃。
能赐你权,也能要你命。
就像陈德润一案。
若朕愿意,只需一个眼神,这位九千岁就能死在这深宫里。
一旦死讯传出,东林党必群起而攻阉党余孽。
到那时,朕便可借势重整朝纲。
可朕没有动。
这才是最好的笼络。
魏忠贤其实懂。
天启死后,他的小动作不少,秘不发丧也是真。
可那不是野心,而是求生。
他怕,怕新帝借他立威。
而如今,崇祯让他相伴问政论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自然要体现出他的价值。
“皇爷,先帝未动八大晋商,一是朝中官员多有牵连,二则是建奴若得讯,必趁机犯辽。
届时言官借国战需稳之名,必从中掣肘。
所以,此事……还得从朝堂入手。”
崇祯眼神一沉。
后世史家有言:
大明亡,亡于权宦与言官。
权宦,以魏忠贤为首。
言官,则是那群自称为国为民的喷子。
喷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借“死”成名。
杀我,那我就名留千古;
杀我者,必是昏君。
连太祖、成祖都忌惮他们,唯恐后世骂名。
但崇祯不在乎。
比起华夏百年之殇,什么后世骂名都不值一提。
“若朕要让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可行否?”
魏忠贤连忙俯首:“奴婢不敢妄议,一切听皇爷旨意。
只是……据厂卫探得,建奴近来暗调兵马,意图偷袭张家口。
若此时关宁铁骑前往协防,倒是名正言顺。”
崇祯微微颔首。
这就是魏忠贤的好用之处。
他不像那些只会提出问题却解决不了问题的文官。
他态度卑微,但转头就能替你解决问题。
这就是差别。
明制繁琐,调兵一道,皇帝要先过内阁、司礼监、兵部、五军都督府……
层层盖章、层层过目,
就连圣旨都得跑完整个流程才能落地。
掌握了魏忠贤,相当于 OA一键直签。
首辅黄立极唯魏忠贤之命是从;
司礼监王体乾表面上是魏忠贤的心腹;
兵部尚书已经换成了孙承宗。
可以说现在的崇祯才算是做到了金口玉言。
“命曹变蛟,率五千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协防。”
“奴婢遵旨!”
关宁铁骑,天下第一精锐。
连建奴都得避其锋芒。
曹变蛟之勇,更是不下于曹文诏。
崇祯要的不是防辽,而是借此截断八大晋商在张家口的根。
八大晋商在张家口经营了数十年,军队和他们早已沆瀣一气。
若不动兵,根本撼不动。
当两人脚步停下时,已至咸安宫。
李若琏和几名锦衣卫正势立在旁。
“这里你很熟吧?”
崇祯淡淡一句发问,却让魏忠贤背心一阵发凉。
这里他当然熟。
这正是客印月之所。
他也是搭上了客氏才得以一步步爬到了九千岁。
“奴婢……”
崇祯抬手打断,“她这些年贪了朕不少银子吧?”
停顿了半刻,又问道:“你……也攒了不少吧?”
啊?
啥意思?
还来?
随即魏忠贤又是一喜。
陛下若是想动杂家,有必要讹杂家银子么?直接抄了便是。
讹杂家代表杂家稳着呢!
“你留在这,朕去会会这位奉圣夫人。”
……
客氏所住之处虽非寝宫,却奢华无比。
崇祯一进门,眉头便皱了起来。
奢华过头了。
众人见帝王入殿,齐齐叩首。
崇祯不理,径直向内。
推门而入,香气扑面。
帐内,一抹雪白侧卧。
薄纱半掩,若隐若现。
那具身体虽非少女,却有一种“熟极而香”的诱惑。
“奴……客印月,参见陛下。”
她从榻上起身行礼,纱衣半垂,眼角带笑,声音媚得发软。
崇祯坐下,只淡淡问了一句:“听闻夫人头痛,现今可好?”
她用兰花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柔声道:“自先帝大行后,奴悲痛成疾,夜不能寐。这头啊……便疼得厉害。”
语气哀婉,姿态柔媚。
她确信自己能让他像先帝那样迷上自己。
崇祯只是抬头,目光并不在她身上。
他在看墙上的画,案上的摆设。
客印月眼底掠过一丝得意:
“害羞了吗?果然还是个未谙风情的少年郎。”
突然,崇祯目光凌厉地看向旁边跪着的太医们,忽然开口,语气冷得像铁。
“身负皇恩,享厚禄,连个头疾都治不好。
这等废物,留你们何用?”
殿中死寂。
客印月笑意僵在脸上。
她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崇祯沉声道:“李若琏,把这些废物全部下入诏狱,大刑伺候。看看他们是怎么混进太医院的。”
“陛下恕罪……臣等已诊察多次,夫人头疾乃宿症,不治亦可痊愈。”
啪一声,茶盏碎裂。
茶水洒落在地。
崇祯起身,抬手指向一旁面色发白的客氏,“奉圣夫人方才言,因先帝大行悲痛生疾。而你却说是旧病复发?”
崇祯声音渐冷,“欺君罔上,罪无可赦,夷其三族,抄没家产。”
那医官如被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李若琏也懵了,又来?
虽懵了一下,但反应迅速,一个眼神,身边的锦衣卫便拖着太医扬长而去。
客氏怔怔地看着太医被拖走,直到锦衣卫的靴声在殿外消失,才缓缓回神。
她抬眼看着那位慵懒倚坐、轻啜热茶的年轻皇帝。
她忽然发现这和她印象中的信王完全不同。
她记忆里的信王,是木讷、胆怯的。
这时崇祯淡淡的开口,“猜猜,那些太医在诏狱里会说出些什么?”
客氏猛地一抖,噗通一声跪下。
崇祯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可知朕为何来此?”
摇头冷笑:“朕想看看胆敢联合太医毒杀先帝的恶奴,有何能耐。可惜你让朕失望了。”
客氏抬头,心已凉透。
“你心思恶毒,却愚蠢至极,还想色诱于朕。
凭你怎会察觉皇兄之谋?
说吧,谁在背后指使?”
崇祯一见这客氏,就知道她绝非天启对手,背后定然有人出谋划策。
见客氏不为所动。
“魏忠贤就在外头候着。只要朕一声令下,你那儿子侯国兴立刻便会从侯爷变成通敌的死囚。
朕的耐心不多。”
客氏咬唇,鲜血从嘴角溢出:“你藏得好深……就像先帝……你们都一样歹毒!”
“啪!”
刀柄狠狠砸在她嘴上,血花四溅。
出手的是李若琏。
下一刻,一柄寒刀抵在她颈前。
那一瞬,客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她浑身颤抖,终于挤出三个字:“……哕鸾宫。”
崇祯的目光一凝。
哕鸾宫!
那是李选侍的居所。
她的名字在史书上并不起眼,可在明末三大宫案中,她却是最后一案“移宫案”的主角。
天启三大案,梃击、红丸、移宫。
没想到,李选侍这个被史书略过的女人,才是藏在深宫中的毒蛇。
客氏被拖走,魏忠贤这才进来。
崇祯看了他一眼,“永世浣衣。”
魏忠贤先是一愣。
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给客氏的判决。
魏忠贤感激的就要跪下。
崇祯一把拉住,坏笑着凑近,“侯国兴通敌叛国,立刻抄家入狱。
听闻侯府现银百万,抄出后全部送进内库。”
魏忠贤嘴角抽了抽。
侯国兴哪有那么多钱?
但皇爷说有,那就得有。
没有?那九千岁补上。
他明白,为何皇爷特意对他说那句:
“她贪了朕不少银子。”
“你也攒了不少吧?”
攒与贪,一字之差。
却是要他明白,这银子他补得心安理得。
魏忠贤立马叩首,“老奴遵旨!”
“传信给曹变蛟,到了张家口后,不急于动手,等朕的命令。
退下吧。”
魏忠贤叩头,倒退数步。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出门之际,背后传来一句,
“朕身边只有一个魏忠贤,是不够的。”
魏忠贤脚步一滞。
“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