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开业（1 / 1）

宝树族叔走后，三丫便在家带两个闺女，同时吩咐刘妈妈带着立春和春叶去把酒肆院子的杂草拔干净，屋子收拾利索，再添置些缺的家具。

五月底，店铺已拾掇妥当。三丫请人刻了块“半仙酒肆”的牌匾，字迹龙飞凤舞。宝树族叔也赶在月底，装了一骡车酒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三丫定在六月初二开业。初二一大早，一身清爽利落靛蓝衣衫的宝树族叔就备好了炮仗。三丫等怀庆骑马离家不久，便带着夏嬷嬷、两个闺女和她们的丫鬟去了店铺。吉时一到，宝树族叔喜气洋洋地点燃了炮仗。

铺子里，宝树族叔另请了两位族兄帮忙。百户夫人开酒肆的消息，三丫昨天才装作不经意地在某位小旗娘子面前提了一嘴。今日果真，两位总旗娘子和十来位小旗家眷都来捧场，且都咬牙买了九十文一斤、十斤一坛的好酒——这一坛子酒，一般人家可舍不得买。三丫心知肚明，这是给怀庆的面子。

炮仗声和酒香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掌柜热情地用酒杯倒上小半杯让人品尝。酒香浓郁，入口绵柔带劲，掌柜也大方。尝过的人纷纷回家取罐子来打酒：宽裕的打上两斤，手头紧的也要半斤。无论买多买少，掌柜都笑脸相迎，周到热情。三丫看了半晌，对掌柜的表现很是满意，便带着一行人回家了。

到家后，夏嬷嬷立刻让三丫歇着：“夫人可不能大意，得仔细着身子。”

三丫温柔笑道：“这孩子是个疼娘的，半点没让我难受。”

夏嬷嬷却坚持让她躺下休息。自打三丫有孕，怀庆的食谱夏嬷嬷又悄悄调整过。至于三丫的饮食，夏嬷嬷更是万分上心，因此她怀孕以来气色一直不错。

晚上躺在床上，三丫语气平静地道：“铺子前两天收拾好了，今儿开业了。宝树族叔是熟人，信得过，我请他做了掌柜。”

怀庆怔住了——开铺子这么大的事，他们什么家底彼此都清楚，三丫竟说得如同喝了口水般寻常。早上从起身到吃饭，她半句没提，直到此刻才告诉他。铺子买下后，她从未提过让他去参谋；开业了，也没让他去镇镇场子。其实从买铺子那晚起，三丫就再没主动扑进他怀里，也没再依偎过他。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喘气都难受。身边的三丫，除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规规矩矩地躺着，再无半点动静。

转眼进了七月，天越来越热。三丫却毫无烦躁之态，能吃能睡。怀庆常看着她头一挨枕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沉沉睡去——他知道是真睡着了，似乎比他这个成日在军营操练的人还累。三丫每日照旧亲自给他盛饭，他逗闺女，她也温柔地插几句话，早上照样领着孩子送他到院门口。对玉姨娘，她似乎已不屑再用什么手段。这位主母温柔贤惠，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怀庆心头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七月中旬，夏嬷嬷高兴地对三丫道：“夫人，满三个月了。”

三丫笑着点头：“嗯，三个月了，半点没遭罪。日子过得真快。不过嬷嬷，平时还得辛苦你多帮我盯着点，我不想家里出什么腌臜事。”

嬷嬷肃容道：“夫人放心！”老爷眼看就三十了，家里还有个美貌小妾，夫人已有两个闺女，她定要替夫人护好这胎。

三丫酒肆的生意蒸蒸日上。位置虽偏，但小旗们不遗余力地在军中吹捧百户家铺子的酒又香又有劲，士兵们一发军饷，都想着去打上一斤。

宝树族叔精明地把铺子另一半收拾出来，摆上了桌子。酒肆里添了刘妈妈煮的五香黄豆做下酒菜，只要打酒就送一小碟。傍晚时分，酒肆门口常有人因没座位而站着喝酒。

三丫照常每天带着闺女跟邱妈妈学一个时辰绣活，其余时间则陪着炤炤看书习字。邱妈妈抓紧一切时间绣帕子、屏风，已攒了不少。她每十天炖一锅肉送去矿上给丈夫和儿子们，光打点看守的士兵一次就得五十文。她那独一份的八百文月钱，基本上月月光。

邱妈妈打听到矿上花五十两银子就能赎出他们这种奴才，便跟三丫商量想多绣些大件的东西换钱。三丫很是同情她，除了教她和炤炤的那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都任由邱妈妈绣自己的私活。

七月中元节晚上，厅堂里，玉姨娘的身影格外纤细。因着丧母又茹素两个多月，她显得颇为羸弱，莹白的小脸变得苍白，一双含泪欲泣的眼，楚楚可怜。她走到怀庆面前行礼时，身子竟似弱柳扶风般往他面前一倒。怀庆下意识伸手扶住，绿萝想拉都没来得及。三丫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躺在怀庆怀里的玉姨娘虚弱地道：“老爷，您扶妾身回屋可好？”

怀庆不由得看向三丫，却见她已坐回桌边，正给炤炤夹了块鸭肉，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正是长个的时候，多吃点。”并不看他和玉姨娘。

“老爷，扶妾身去床上躺会儿可好？”玉姨娘又娇声唤道，将怀庆的目光拉了回来。

“娘！刘妈妈这鸭子烧得真好吃！”桌上的母女三人，眼神都专注在饭菜上，半分没分给他。怀庆眼神一暗，默默扶起玉姨娘回了她的屋子。

听着爹爹离去的脚步声，炤炤的筷子顿了顿，夹了块鸭肉放到三丫碗里：“娘，你吃！”

晨熙见状，立刻扑向桌子，学着姐姐的样子，小筷子在碗里夹了好几次没夹起来，干脆伸手抓起一块鸭肉放进三丫碗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母亲，一副求表扬的神情大声道：“娘！吃！”

三丫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晨熙以后不能伸手抓菜，小心烫着。你们都是娘的好闺女，娘吃。”她大口大口地扒着饭，大滴的眼泪却砸进了碗里。

炤炤一声不吭，默默地往三丫碗里舀了一勺汤。晨熙一看，又要伸手去抓菜，炤炤忙拦住：“妹妹，娘够了。”

玉姨娘躺在床上，紧紧抓着怀庆的手，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娇声唤道：“老爷，您也累了，上床歇会儿吧？”

怀庆默然片刻：“你不是正为你娘守孝么？好生歇着吧，我就在这儿坐会儿。”

玉姨娘眼中的盈盈春水，瞬间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