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章 王氏受制（1 / 1）
今日的贾府一如往日般繁华，子弟、奴仆个忙个的，成日里上百件事上千两银子的调度，可是贾府里的当家主母王夫人却有些坐立不安了。前几日薛蟠被关进了京兆尹衙门，她有些托人，让赖大拿了贾府的帖子去救人，却没起到半点作用，还让贾府的大管家当众被打了二十大板，落了贾府的面子。贾家在这四九城里这么多年，就从未这般狼狈过，贾母和贾政也因为此事对她极为不满，使得她在贾府里也失了威风，贾政更是一连多天都没有进过她的院子，让她有苦说不出。
可没想到，倒霉的事竟然还没结束，她堂兄王子言竟然又被人参了，王家人还未闹明白怎么回事，王子言就已经被锁到了大理寺了。那些都察院的御史一个个都标榜自己是“谏臣”、“忠臣”，最爱向皇上进言，以图名垂千古，做个海瑞一般的名臣。所以京中的那些世家大族少不了被他们盯着，不时的也被他们以不尊礼法之类的缘由参上一本，可是大多数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可这次王子言却是被人参了“为老不尊，为官不正，当街行凶，强抢民女”，而且皇上震怒，直接投到了大牢里，并派刑部尚书周行亲自审理此案。这周行耿直的名声可是不小，若是犯到他手里，可就不是谁托人情能解决的了。
这个王子言已经四十多岁，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竟然还被人参“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情，并被当朝下狱，不论此事的真假，这都将王家的面子丢到脚底下了，王家这样的百年老族可不是一般的面上无光。
更重要是，这个王子言是王家官位仅次于王子腾的人，与王子腾是堂兄弟，也是王家的嫡系。这样的人物进了大狱，王家的威信势力都收到了极大的损害，踩低捧高本就是人之常情，几日间，王家在朝的主要子弟都不同程度的排挤。王夫人更是忧心忡忡，她兄弟去年升了九省巡按离京了，几房近亲都又都在金陵老家，京城里除了王子言竟没有够得上的得力之人，所以她不能看着王子言出事，王家人她必定要救。
王夫人这日一早起身洗漱之后，便早早的来到贾母处请安，终于“偶遇”了一样前来请安的贾政。因为王夫人木讷，贾政对于她本就没有太多喜欢，不过是顾及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倒还算是敬重着她，而最近又因为薛蟠的事情丢了贾府的面子，贾政越发的不待见她了。此时见到她行礼，也不过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多加理会，这更使得王夫人难堪，心中大怒，但想到王家的事情，还是忍住了怒气，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贾政进屋给贾母请安。
贾母见王夫人挑了这么个恰巧的时间，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更加不喜。都进了贾府的门二十几年了，竟然还是这么没见识，只是一心惦记着娘家。如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办王家的皇上的意思，既然选了王子言开刀，说明皇上还不想深究，不过是敲山震虎，识相的都躲得远远的，虽敢往前凑，都生怕惹一身骚呢。可自己这个儿媳妇竟然还想让贾府出面，真不知这个榆木脑袋除了会敛财还会干什么！
贾母与贾政都默契的不提王家之事，只是闲话家常。王夫人见两人都不提这个话，心里多少明白贾府是不想沾王家的事，可是为了王家也为了自己，她还是忍不住提起了话头。
“前两日，舅老爷被大理寺拘了，不知如今怎样了？”王夫人像贾政询问。
“周尚书一向是刚正不阿的，舅老爷只要自己没做，定不会有人冤枉他的！”贾政皱着眉说道。这个妻子也太不懂事了，难道她眼里只要她王家吗？她不知道自己是贾府的二夫人吗！
“可是，到底是亲戚情分，咱们怎么着也得托人关照一下，不然让亲戚们看着指不定多寒心呢。以为咱们府里只看得到像姑老爷那样的显贵，却不认识落难的穷亲戚呢！”王夫人看着贾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
“放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舅老爷若真是无辜之人，圣上自然还他一个清白，若他真是有罪之人，咱们又能做什么！”贾政怒气冲冲地呵斥道，“更何况这亲戚之间又岂是能比的，看看你们王家都是些什么人，外甥在南京为了抢个丫头打死了人，舅舅在京城就干当街强抢民女，你们王家好家教！”
“老爷，”王夫人与贾政夫妻多年，虽然算不上是琴瑟和鸣，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还未曾德国如此重话，一时竟然无语哽咽，“老爷既然看不上我王家人，干脆一纸休书把我休了，另捡好人家在娶，免得给老爷丢人！”
女人的手段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王夫人当着贾母的面受了贾政这样的重话，一时面上也是过不去，一气之下竟然说出了要休书这样的话，说罢，边用帕子擦脸边偷偷地瞧上座的贾母，只见贾母闭目养神，不做一声，一时间有些没了主意，生怕贾政一怒之下真的休了她，倒时候丢人的不还是她。
“哼，二十几年未有什么长进，倒是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把戏了，你以为我不敢休你怎地？”贾政气愤不已地说道。
“够了，我这个老婆子还没死呢，就在我面前这样吵闹，这日子还让不让过了，你们还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死了不成！”贾母看到儿子和儿媳已经到了这样地步，不得不开口给两个人找台阶下。
“儿子（媳妇）不敢！”贾政夫妻赶紧像贾母请罪行礼。
“哼，不敢，你们一大早上就跑到我这里大吵大闹！”贾母拿出几十年当家主母的款，成功的控制住了场面。
“儿子（媳妇）知错。”贾政夫妻赶紧接着认错。
“都是儿子无能，治家无方，扰得老太太清休了！”贾政进一步认罪。
“你们两个，几十年的夫妻，都是抱了孙子的人了，是一家的当家人，怎么这般率性而为，难不成让小辈儿们都有样学样？”贾母平静的语调却带着威严，目光扫过王夫人，让王夫人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自己刚才好像拉扯上了林家，虽不知道贾敏是老太太母的心头肉，这林家在老太太心里也比王家分量中的多。
“你也不必哭闹，贾家不是没良心的人家，踩低捧高这样的事情也不屑去做，一切你家老爷心里有数，外面的事又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跟着瞎掺和的？”贾母有些严厉地说道，“你不必看着我对林丫头好，就怨我偏心，我再偏心，又有谁能越过宝玉去，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宝玉好！你真以为那薛丫头就是他的良陪了？”
“呃……宝……宝钗温柔懂事，娴静大方，林姑娘虽好，却是个病秧子！”王夫人有些不服的说道，虽然不愿意违背贾母，但是她知道今天当着贾政的面将这些事情说开了，一定贾政为宝玉定下了亲，日后就再无反悔的机会了，她自然要做最后一搏。
“哼，你以为娶妻娶贤，其他的就不用考虑了？今儿当着你们夫妻俩的面，这话也不妨说开了，”贾母冷笑着说道，“薛丫头是好，可惜家事太差，如今的薛家还能更昔日比吗，不过剩下个皇商的头衔和几间铺子，说句你不爱听的，你那外甥可是个能守住家业的？”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王夫人也知道薛家着实是衰落了，可还是不甘心，毕竟薛家那不是简单的几家铺子，那家资也不一般呀！
贾母看着王夫人贪婪的目光，心下一叹，当年怎么就这么没眼光，给儿子挑了这么一个媳妇。“你也当家这么多年了，眼光也要放远点，林家丫头是体弱，可是林家却是百年富贵的世家，林家虽然人丁稀薄，但是圣宠不衰。宝玉是你的亲骨肉，你难道就不为他考虑，到底娶谁才是真的帮他，娶谁是真的给他惹祸，你就不清楚？你以为如今的贾家还是昔日的那个贾家吗，如今咱们还能折腾起几次，娘娘还能替咱们撑多久？”
宝玉虽然是贾母抚养长大的，可是毕竟是王夫人的亲生骨肉，王家再重要，也比不上宝玉呀！想想薛蟠的闯祸不断，再想想林劭玉的荣宠，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再想想在宫里的元春娘娘，几次进宫，不是没见到她在深宫中的艰难，姑老爷是帝师，在皇上心里分量不轻，若是能得他们相帮，娘娘也能多些助力。想到这些，王夫人也似乎豁然开朗，贾府已经没有昔日的荣耀了，绑上林家那是莫大的好处呀。如今薛家是没了爪子的猫，只剩下身上那几两肉了，若是聘了林丫头为正妻，再纳了宝钗做平妻，那可是财权双得了，而且林丫头体弱，若是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再将宝钗扶正也不迟，倒是贾府也还是自己说的算！
想到这些，王夫人不由得得意，回过神来，便赶忙像贾母认错，说道：“是媳妇糊涂了，还是老太太看得明白，只是这宝钗着实是个贤惠的，聘到别人家可惜了她这份人才！”
贾母凤目一眯，这个儿媳妇还是不死心，难不成还想娥皇女英双得不成？宝钗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老婆子还看得清楚，若是把宝钗也说给宝玉，难保哪天我两眼一闭，你们姨甥两人不将我的黛玉生吞活剥了！宝玉是我的孙子，黛玉也是我的亲外孙女，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又何尝愿意算计她呀！
贾母笑着开口说道：“薛丫头倒是个好孩子，可惜咱们只有一个宝玉呀，她那样的性情出身，难不成还要委屈她做妾不成？不过家世差了些，倒不如聘给环儿，也算是般配了！”
王夫人听了大惊，那贾环猥琐不堪，更兼是庶出子，哪里配得上宝钗，慌忙说道：“环儿年纪还小，只怕两人不合适！我那妹妹一心宠着女儿，只想找个会疼人的，只怕环儿还小，他们家不愿意呢！”
贾母笑着说道：“既是不愿意，那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我娘家倒是有几个年级相当的侄孙，等得闲了，我倒是可以亲自她们娘们瞧瞧，你告诉你妹妹不用担心！”
“是，那就劳烦老太太了，我先替我妹妹谢下了！”王夫人有些后怕的说道，这姜果然是老得辣！
贾政在旁边看着贾母收拾自家媳妇，心里也不由得赞叹，还是老祖宗厉害呀！
贾母也笑着对贾政说道：“王家舅老爷的事情，你也别失了亲戚情分，尽力吧！至于宝玉的婚事，你也上心心，虽然两个孩子还小，不急于一时，但也跟林姑爷提一提，免得错过了这段姻缘！”
贾政赶紧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