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 偶遇贾芸（下）（1 / 1）
几人到了茶楼，倪二是熟客了，小二知道倪二虽然是个泼皮，但素日仗义慷慨，打赏从来不少的，更何况他身边的无殇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小二也忙引着几人上了二楼的雅座！无殇一看小二的态度，更知道倪二素日是会办事的，这样的地头蛇留着却是有用的！
无殇向贾芸问道：“今日看芸兄弟似乎有心事，不知是为了什么，不如说出来看在下能不能帮上忙！”
倪二也说：“就是就是，芸兄弟有什么不平事说出来，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的，凭他是谁，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朋友，管教他人散家离！”
贾芸无奈一笑，说道：“哎说出来不怕两位笑话，我父亲死的早，家里没什么积蓄，以至于这亲戚间的情分着实是不佳呀！”于是便将在贾府里求差事、舅舅处借贷不成的事情俱说了出来，他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无殇的态度而已。
无殇尚未开口，倪二便抢着说道：“若不是令舅，我真想骂几句，真真气死我倪二！也罢，你也不用愁，我这里有几两银子，你尽管哪去用，我是不收你利钱的！”
无殇听了贾芸的事情，不由得想起自己家当年遭难的时候，哪里有亲戚肯眷顾，都躲得干净，只有老爷肯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和淡漠的亲情，让无殇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倪二倒有这份狭义热肠，心里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情，除了笼络利用之心，倒觉得这是个可交的汉子，多了几分真心相交的想法！
倪二见贾芸略微有些迟疑，说道：“我知道自己素日名声不好，在外头也有放账的名声，住了多年邻居你也未朝我张过口，不知是怕低了你的身份，还是怕我是个难缠的，利钱重，今儿林管家在这做个鉴证，这钱我是不收利钱的，你若是怕低了身份，也算不得朋友，那我也不敢借给你，喝过茶以后便各自走开！”
贾芸思量道：这倪二素日是个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有些侠义之名，看样子也算是诚心借个我银子的！更何况今日有无殇在，若是做做而不受，只怕也成了别人眼里的斤斤计较之人，这无殇对于冲撞他的倪二没有丝毫不快，想必是欣赏爽快汉子，我若再推迟，只怕倒惹他不快了！
思及此，贾芸笑着开口说道：“老二果然是个好汉，素日结交的也都是有胆量有作为的朋友，似我们这等无能无力的你却也不理。今日借着无殇兄的光能与你结交，又蒙你高情，我又岂敢不领，这就叫小二安排纸笔，写下文书与你！”
倪二笑道：“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既然是‘相与结交’，借个他银子，又怎么能使他的利钱；若是借个他银子，使他的利钱，却又怎么能谈得上是‘相与结交’！既是肯借，这银子便拿去，该办什么事办什么事去，若是写文书，不如不借，我拿回去借给有指望的人去！林总管说是不是这个理？”
无殇笑着开口，说道：“二哥说的痛快，什么林总管不林总管的，既是‘相与结交’那便都是兄弟，哪里有什么总管？莫不是二哥看不起在下着家奴的身份？”
倪二大笑，说道：“痛快！我原见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大管家，哪里是兄弟这般，不过是狗仗人势的小人罢了，兄弟这气度，让我倪二实在没话说！日后但凡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尽管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但凡我醉金刚倪二邹邹眉头，就不算是好汉，也对不起今日的相与结交！”
贾芸见无殇、倪二两人真诚，心里也多了几分暖意，素日家里艰难，族人多半是嫌贫爱富，平日里白眼倒是得了不少，不过是自己还算是机灵，在长辈面前能讨点恩典，但同辈兄弟之中哪里有什么真心“相与结交”的！面前这两人虽然是刚刚相识，但素日里也是听过两人的名声的，都是有侠义之心的汉子，更何况见如今此二人神情坦荡，委实不少做做，真心的让人敬佩！
贾芸也笑着开口，说道：“二哥，无殇兄，着实是贾芸小气了！今日得遇两位，却是在下的福气！”
无殇笑着开口说道：“芸兄弟不嫌跌了主子的份儿，跟我这样的人称兄道弟，哪里是小气之人！”
贾芸见无殇对自己也多有维护之意，心中更生出几分欢喜，说道：“哎，无殇兄这是哪里的话，什么主子，不过是别人的富贵罢了！我如今也进弱冠之年，还不是守着家里的那两三间小屋过日子，平日里也多靠了两府接济，男子汉大丈夫的，谁愿意如此！虽说琏二叔待我们这些子侄辈儿不错，但终究差事少，人却多，多久才能轮上一件，况且那两府里的管事的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平日里的孝敬也是少不得的！”
贾芸家贫，平日里到两府里走到也受了不少的白眼，他又与凤姐不熟，难得能排上见差事，家境也着实是艰难！但他素日是孝顺的，断不肯将自己的难处说与母亲听，怕她担心，他父亲又去的早，没个亲兄弟，平日里的委屈也没处说去，今日见到无殇、倪二两人有几分真心地待他，不由得将心里的苦楚倒是说出了几分！
无殇淡淡地开口说道：“男儿顶天立地，依傍别人生活，终究不是长久之策！难道你不想谋划给职位，走走仕途经济？”
贾芸苦笑着说道：“我虽在族学里念过几年书，但毕竟不是什么有大才的，更何况考个秀才也没得出息，平白给人笑话罢了！”原来贾家的子弟多依傍这两府过日子，但凡活络些的，都时常上两府请安得些差事，年轻子弟也多少斗鸡走狗的纨绔之辈，渐渐的竟生出“以学为耻”的风气，除了极少数有大才，一路乡试会试俱中，得个老爷的名号，一般若是只能中个秀才之类的，倒叫族人嘲笑。所以如今贾氏这样的大家族，竟然极少有弟子是科举出身的！贾芸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虽然要强，却也没有走科举的意思！
无殇想到贾氏家族的风气，也知道自己多嘴了，说道：“话虽如此，天下也不只是贾家一家是富贵人家。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倪二是个急性子，也是个热心肠，听了这话，说道：“兄弟你有什么主意快说，也帮芸兄弟一把！”
无殇笑着说道：“芸兄弟如今也算是与琏二爷、二奶奶相熟了，便接着这个机会，多多往贾府走动，求府里当家的叔叔伯伯给你往别的府里荐个职位，做个幕僚，想必看着贾府的面子也会有待于你，你若是出息了，也挣得几分风光，也比现在多得些！”
贾芸听了无殇的话，更觉得无殇是个有主意的，心思也开始活泛，想到今日还见过宝玉，这宝玉对自己印象甚好，若是结交上他，得他的推荐，想必定会有个好出路的！心里对无殇却是感激，开口道谢！
无殇这番话，虽然是为了贾芸着想，却也是想替劭玉探探贾家的动向，是个投石问路的计策！见到贾芸这般感谢，却是有几分愧疚，不过这对贾芸来说也是好事，日后若是他有什么难处，只有不威胁林家，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但想来他也不会给林家惹麻烦，自己与他也是私交，跟林家无关！想了这些，无殇心下的愧疚倒了少了几分，开口说道：“这想法虽好，但你也别操之过急！”
贾芸也笑着说道：“无殇哥哥放心，贾芸也不是莽撞的人！今日能够与两位哥哥结交，贾芸倒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日后都是兄弟，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倪二也笑着说道：“就是这个理儿，芸兄弟这样才爽快！我倪二是个粗人，不会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不过心里却是欢喜，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无殇也笑着说道：“说的好，是兄弟！”无殇自幼家逢巨变，从少爷变成了管家，虽然林如海对他视如己出，劭玉也拿他当哥哥敬重，但下人中毕竟有眼红与他的，背地里的闲话却是不少的。所以他在林府不得不拿出管家的样子来，只是忠心为林家父女办事，其他的与谁都不亲近！但是无殇却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在外面爽快仗义，这些年也结交了几个江湖中的朋友，不过这一进京却人生地不熟，偶然遇到有几分游侠气质的倪二倒是欣赏！这个贾芸，家境窘迫，少年失怙倒无人扶持，小心巴结两府的人过生活，倒也受了不少委屈。毕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经历了这生活的磨砺，倒是有几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意思，倒是让无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心下不由的也想帮帮他！
况且无殇跟在林如海身边多年，识人认人的眼力却是不差，看得出倪二、贾芸二人也是值得相交的人！更何况一个是四九城里的地头蛇，一个是贾府的旁支，日后若有什么事情，有了这两个人倒是方便不少！因此无殇心里更是打定了结交二人的心思！
三个人都各有各的小心思，虽然最初的目的都有些不纯，但是越聊越投机，相识的越旧感情也越好，日后几日倒成了真心的朋友，彼此扶持，但是都各得了结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