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七章 缟素三年云四方(1 / 1)
宫飞寒一震,良久才道:“替我说一声抱歉吧。我心中有他,但今生已是陌路。”
非瑾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好好照顾自己。”
宫飞寒重重地点头,望了一眼南边,便下山了。
到了山脚,却见一长身玉立,身着紫袍的男子手捧你白色的瓷罐,一长相艳美的男子拿着一包裹立于他的身后。
“大哥。”宫飞寒道。
玉吹音向前走了几步,道:“这是二弟的骨灰,今日下葬的是他的衣冠,他希望葬在‘青徽谷’。”
“嗯。”宫飞寒红着眼睛接过那光滑冰冷洁白如玉的瓷罐。
“这是你的包裹。”卫骛之将包裹递给她。
“抱歉。”他弯腰朝宫飞寒做了一个长揖。
宫飞寒忙出声制止了。
“卫大人,千万不可。”
卫骛之抱歉地看着宫飞寒道:“当年在兰都,我将青王请到了‘留香阁’,扮作女子的样貌与之交谈。至始至终,青王都在与我谈论国事。”
宫飞寒手指紧紧地按着瓷罐,低着头,泪水“啪嗒”滴落于瓷罐的盖上。
“卫大人,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走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的命是他救的,我要代他好好活下去。”
“三妹。”玉吹音道,“三年之后的清明,苏青河上相见。”
“好。”
时光如白驹过隙。
景和圣上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四海之内,歌舞升平。
正新十七年,四月五日,景和圣上玉吹音禅位于其弟岱王玉岱晟,岱王于朝上辞而不受。
四月六日,玉吹音于朝中交代诸事之后,于下午写下禅位诏书,交付予尚书令白亦秋,此后便不知所踪。
次日,白亦秋当朝宣读诏令,玉岱晟在三跪九叩之后,捧诏而泣。
又快到了一年的清明,苍南山上的杜鹃开得格外艳丽。
宫飞寒除去了孝服,换上了一身的青衫。
三年的游历,忘却了前尘,那些恩爱情仇,已然淡去。
到及兰都,宫飞寒特地多留了几日。
在“天下一品”吃饭时,忽闻街上一阵骚动。
宫飞寒从二楼的窗户向下望去,只见满目身着红衣的女子。大多都是年轻的女子,红衣,红色的头饰,你推我搡地聚集到大街上。
宫飞寒结了帐,向街上走去,不久被女子的熏香逼到了角落中。
前方传来女子的欢呼声。不一会,就成了欣喜若狂的尖叫声。宫飞寒抬头,看满空飘动的红手绢。她随手扯了一块,发现上面绣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位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宫飞寒随便拉了一位女子问道。
那女子不耐烦地拂开宫飞寒的手道:“户部尚书来了。”
“啊?”宫飞寒诧异。户部尚书不就是上官璟那老头,竟然引来了这么多的莺燕!
殊不知上官璟正笑吟吟地捋着一缕花白的胡子,悠哉地坐在一马车上缓缓道:“老夫已告老还乡了。”
尖叫声越发响亮。远处一轿缓缓而来。绯红的帷,影影绰绰地闪现一修长的身躯。
风吹起帷幔,女子们尖叫地将手绢纷纷通过那条缝砸了进去。
轿中人抬眸的瞬间,堪堪瞥见角落中好奇地望来的女子。
他挑开了帷幔,露出倾城的面容。
围观的女子有的晕了过去,有的痴傻了,还有的尖叫地向前扑去。
男子一身火红的衣袍,轻点脚尖,飞落在宫飞寒之前。
“卫大人。”宫飞寒笑着道。
“能赏光去寒舍坐坐吗?”卫骛之笑得天地倒置。
“乐意之极。”宫飞寒道。
卫骛之将手搭在宫飞寒的手上,两人运气,腾空离去。
“卫府”一片冷清,偌大的院子只有两个老伯在看管。
卫骛之替宫飞寒泡了两杯清茶,茶香袅袅,蕴满整个屋子。
“卫大人这院子也太萧索了些。”宫飞寒道。
“我原本想种些花,却不知何种花较好,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看芍药很好,花开的颜色与你一般。”宫飞寒笑着道。
卫骛之颔首,道:“那你明年来的时候,这里定是另一番风景。”
宫飞寒向四周望了圈,忽而“咦——”的一声。
“怎么了?”卫骛之问道。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见你夫人?”
卫骛之收敛了神情,道:“下官未娶亲。”
“原来如此。”宫飞寒恍然道。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又道:“快清明了,我要赶回耀州了。”
“非瑾现在是耀州刺史,你说不定能遇到他。他……其实与我一般。”
宫飞寒站起身,道:“真是叨唠你了。”
“无妨。”卫骛之道,“我送你。”
及门口之时,卫骛之叫住了宫飞寒。
宫飞寒回首,见他一身红衣,艳绝的面目,一如当年。
“宫飞寒,我自知比不上青王的情意,因此我愿将终生托付于朝廷,此生不娶。”说完,他将门迅速合上。一扇门,内外如两个世界,纷乱,嘈杂。
宫飞寒马不停蹄地来到耀州。弹指之间,少年当年明媚的笑脸已不再。一身玄色的衣袍也化作入骨相思埋入黄土。逝者已矣,活者煎熬。宫飞寒迟疑了许久,终是换上一身素白。三年来,日日夜夜触摸的颜色,悲恸难舍的颜色。
苍南山山脚,一白衣华发的男子,轻缓地向耀州城中走去。身后跟着一三四岁的小童,一亦是身素白,手中抱着一樟木做的药箱,一步一顿,努力地跟着男子的步伐。
“师父,你今天这么开心,是不是去接师娘?”小童幼稚的声音让男子心情大好,笑着颔首。
到了街道上,路人莫不是恭敬地作揖道:“尉大人好!”
男子淡笑着点头,脚步并不做停留。
远远地出现了一茶棚,隐隐地能看见一素白的身影。男子面色收敛,与小童附耳几句,将一封信交给小童,使了个眼色。
小童拿了信跌跌撞撞地抱着大药箱向前走去。
“姐姐,有位先生给你的信。”小童扬起一张稚气的小脸,手臂高高举起,将信递给宫飞寒。
“多谢。”宫飞寒接过信,看到上面几个遒劲的大字,微微蹙眉。
待拆了信,阅过之后,神色激动,失声呼出:“大哥!”匆匆扔下几枚铜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