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六章 一生情丝终成灰(1 / 1)
宫飞寒终于把洛清带回了军营。
玉吹音大惊失色,匆匆派人去唤军医。
此时,洛清已然昏厥。面色苍白,玄色的衣袍上凝着大片的血迹,背后插着一支羽箭,血丝丝渗出来。
宫飞寒不愿离去,就呆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
“洛清,你要死也要死在我后头!”一浑厚的男声道。
洛傲天满身的风尘,匆匆赶来。一只枯瘦的手拉住了他。
“师父!”宫飞寒顿时道。
一老者从洛傲天身后走出来,满脸疲惫。
“寒儿,你先出去。”季千华严肃地道,“还有你们,都出去。”
几位忙活的军医皆面面相觑,玉吹音微微颔首,道:“都出去吧。”说完,也踏步离开了。
宫飞寒走到帐外,又深深地回看了一眼,脚下的步子无论如何都迈不开了。
“宫飞寒。”身后有人轻声地唤道。
“非大哥。”她转头,看到一袭蓝色。
非瑾担忧地看了眼宫飞寒的身后道:“你别担心,季前辈医术高超,洛清他自然是吉人天相。”
宫飞寒摇了摇头,道:“你脸上都写满担心,我的心情你能了解,又何必来说这些安慰的话。”
非瑾面上露出悲伤,向前走了两步,一阵清香拂过,宫飞寒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非瑾扶住了她,又自然地横抱起了她,轻声地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周围一片混沌,宫飞寒觉得自己似乎困在一片雾中,看不清前方。雾慢慢地消散,周围飘着燥热的气息。艳阳高照,已然是夏日。
周围商铺林立,竟然是徐州城。
几十骑从前方嚣张而来。为首的一人手中抱着一浑身是血的少年,眉如墨画,睁眼的瞬间,就死死锁住路边正鄙夷地看着他的女孩。
“‘非家’恐怕前途难测……”女孩身边的老者如是道。
宫飞寒一个激灵,那是十岁之时初见尉临羽之前发生的场景,此刻却清晰地重现,而这句“非家”,那熟悉的容颜,是非瑾!
梦境退去,宫飞寒忽然张开双眸,唤道:“非大哥!”
一人“刷——”把帘子帐帘挑开,浑身泛着冷气。
“怎么,你叫非瑾有何事?”清朗的声音传来。
宫飞寒看着这熟悉的声音,诧异地道:“你不是受伤了?”她立刻跳下了床,鞋子都没顾得上穿,跃到了洛清跟前。
“季叔医术高明,已经没事了。”洛清道。
宫飞寒想绕到洛清的身后看他的伤口,却被洛清抓住了皓腕。他另一手掐上了宫飞寒的下颚,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会放手了。”
“二哥!”宫飞寒唤出声。
洛清眸光凌厉,手上稍稍用力,忽而他俯下了身,抚上了那微张的樱唇。他攻城略地一般地忘情地吻着,宫飞寒心中茫然,无力。
一滴清泪划过宫飞寒的面颊。
洛清放开了宫飞寒,背过了身,颤声道:“为何?你本就是我的妻,为何?”
宫飞寒跌落在地上,道:“二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晚了!”洛清大声道。他转过身,已然是泪水。
“你知道这两年我是如何的过吗?自从我决定娶你时候,我便发誓永不放手,你现在竟然如此说,你说我能放下吗?”
宫飞寒愕然地看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那么请二哥务必放下。”
洛清悲怆地看着他,坚决地摇头道:“也罢,我欠你的,统统都还你。”
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鲜血从他的唇角流落,宫飞寒大惊,忙上前扶着他,急切地道:“你怎么了?”
洛清用修长的手指理着宫飞寒的鬓发,面上大恸,道:“我爱你。”
鲜血喷薄而出,宫飞寒慌张地道:“我去叫人。”
洛清死死地攥着宫飞寒的衣袂,默然摇头。
“让我去叫人,我不想你死!”宫飞寒道,“求你了,放手,让我去叫人。”
洛清手臂一扬,将宫飞寒拉到自己的怀中,用手按住她的后脑,吻了上去。宫飞寒尝到了浓重的腥味,噬骨的心痛。涌出的血液在两人的唇齿间流淌,宫飞寒颤抖着双手搂住洛清下坠的身体。
他的手渐渐松弛,最终歪着头靠在宫飞寒的肩上,气息全无。
“洛清!”宫飞寒大呼。泪水滚滚流下,停不下,止不住。
初次相见,他拿着剑抵着她的脖子。辰晓山庄月下亭中相谈,是他把她送回去,惹得师兄吃了飞醋。梨花林中见到狼狈的他。出了山庄,喝酒的他表露了心迹。是他,用深情打开了她的心扉;是他,粉碎了她的骄傲,让她沦为笑柄;是他,在战场上救下了她,却牺牲了自我。
他对名利不屑一顾,却为了天下苍生甘愿接下沉甸甸的官袍。他为国家大计,为道德纲要舍弃了一生的挚爱。
空寂的青王府中是成片的梨花树,漫天的素白,是那是心动的场景。他把刻骨相思化为绵长回忆。然而,纵是千般万般忘却,却再相遇。心不停地悸动,他如何能够放手?
终是如飞蛾扑火,他烈火噬骨,亲手毁灭一段铭心的爱恋。
四月三日,王师攻克凤州城,青王英勇杀敌不幸遇难。月华灵王世子被刺杀于城内,导致月华国内无实主。景和军队势如破竹,四月十五日攻克月华都城月城,至此,天下尽归景和。
四月六日,天空阴沉。
停尸三日,正是洛清下葬的日子。
宫飞寒一身缟素,面容憔悴,她跨上马,扬起马鞭离开了军营。
风吹干了她的泪,却拂不去她的泪痕。
“宫飞寒——”一人驰马从后追上。
宫飞寒回首望了眼,扬起鞭,加快了马速。
凤州城外的山依旧,风景依旧迷人。
下了马,宫飞寒匆匆地上了山,踏上山顶的那一刹那,终是抑制不住地低泣出声。
非瑾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到此景,默然地站在他的身边。
许久。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非瑾问道。
风吹动她素白的衣袍,宫飞寒用袖擦了擦湿尽的脸面,道:“我想为他守三年丧,我要去云游,去偿还我欠下的。”
“那尉兄呢?”非瑾道,“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