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浅桃（1 / 1）
“公子。。？”舒书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翼翼地，却还是被当成了洪水猛兽。
“我打搅公子了么？”
他用力摇了摇头，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到身后，“没想到，没想到大人会亲自－－－－”话还没说完，他低下头快速地走到摆满鲜花的桌前，拉开一张木椅。“大人请坐。”
一阵乒砰哗啦之声后，尚未等舒书坐稳，眼前就放上了一盏热气缭缭的清茶。
她有些呆了。。。。。今天天气稍稍有些炎热呢。那路边的童子，明明都是坐在石梯上啃着凉西瓜的。
她将那杯茶推得远了点儿，转头看着手足无措远远地站在一旁的他。恍然之间，他又和某人的影子重叠了，可待他一开口，那幻影却立即被打破。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如果是那个人，他做不到泰然自若地生活在京城两年，如今她就在面前，他还能生生地保持着眼前这距离？那也太荒谬了。。。。
“公子不必拘礼。。。。公子是叫做－－－？”
“。。。鄙姓叶。”
“叶公子，”她微微一笑，“令郎不日前来过我府上－－－”
“是的，在下知道了，已经责备过他了。”
“其实我来是想亲自道歉，”舒书稍稍开始打量这个小店的内里。前面是摆满了各种植物，地上挤着的墙上挂的。而店的深处则是安放着药橱的大柜子，一旁挂着草药，并不见什么多余的装饰，“令郎送来我府上的花听说是公子所爱，我欲归还，但是保管不慎有心无力。”说着，她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银票放在桌上。那个人的反应却异常强烈，死命推拒着，偶然间，她感到他人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于是收了手，转了话锋：“令郎前几日跟我讨了一幅字。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我还是有点失望呢。。。怎么不见挂起来呢？”
他一愣，隔了半响才小声回答，“在下。。。挂在里屋了。。。。这就去，给大人拿过来。。。。。”
他掀了帘子入内去了，隔着布帘舒书隐约地看到一条并不宽敞的小廊子，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内院。她有点哑然。。。。果然是普通的匹夫人家，连她一张鬼画桃胡的大字，也当作会升值的宝贝藏在内室？
片刻他就出了，将那小小一幅精心装裱起来的字展在她眼前。
“大人，在下这就挂起来吗？”
舒书摇摇头，觉得自己好生无趣。这装裱的样式她晃过一眼也晓得，是城南弼心斋的手笔。而此面铺，能够出入的平民寥寥无几。。。这家人，的确是用心在对待从她处得来的东西的。乘他进去屋里时她也细细地观察过，此地根本没有一丝值得怀疑的痕迹。不知怎的她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歉意。难道是这一、两年来紧绷的神经，令得她连无事牵连的旁人也一并戒备，起了疑心，随时随地不得安宁。既然和庆王一事毫无瓜葛的话，她也打算回了。
舒书就这样向他告辞，那个人握着画轴的手微微地垂下，竟然带着一丝丝寥落之意。“大人。。。。这就回了吗。。。”
他也不回礼，就那么单单站着，反而使得她心中似乎起了一点别样的滋味。
两个人便如此愣愣地对望，她一边在莫名，却辨不清藏在黑纱之下他的眼睛里有着怎样的含义。
“闲之小姐？”一声嫩嫩的童音打破了沉默。
她转头一看，叶闲昀站在门口，斜挂着书包，后脑勺短短的马尾翘着，小脸上挂着风尘仆仆的薄汗。
“真是闲之小姐来了呢！”他立刻扑过来，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看，我没胡说吧，”他回头朝屋外街边远远站着的几个小孩喊道，得意地扬起了脑袋。那几个孩子望了一阵子，将舒书打量一番，挠挠头，悻悻地离去了。
“闲之小姐，你干嘛站在这儿啊－－－你坐嘛，”说着，他将她拉往屋中。
“不了，我正要回去了，”舒书推拒道。
“可是，”小男孩扁起了嘴，“我才刚刚放学回来啊。你先不要走嘛，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闲昀，不得无礼－－－－”男人终于张口阻拦。可他充耳不闻，“闲之小姐，求求你嘛。不然，闲昀给你讲讲今天上学时遇到的好笑事？”
他那么丁点儿个孩子，一张惹人怜爱的脸蛋上此时用小狗般的眼神望着，又使了全力来拖她，舒书终于于心不忍，半推半就地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却不讲学堂里发生的好笑事了，倒是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男人问，“爹爹，我饿了，没有吃的吗？”在舒书见不到的角度眨了眨眼。
“有的，你等等，”他点了点头，去了厨房。立即，一种香甜馋人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待他出来时，舒书见到托盘里盛了两碗熬得浓稠绵软的绿豆粥，中间好看地漂着些百合。男子如玉的手指在眼前晃过，一碗放在了叶闲昀的面前，一碗摆在了她的面前。
“咦？谢谢了，可是，我不用－－－－”
她想说自己一点儿也不饿，可小闲昀卷着勺子，可怜兮兮地问：“闲之小姐嫌弃我爹爹的手艺吗？”
“－－－当然不是了。”
“那你尝一口看看好不好？”
在小孩子的逼迫下她勉为其难地吃了小小一口。那即刻滑入口中的甜粥带着一丝令人眷恋的味道。舒书疑惑，又尝了一小口。
抬起眼来，闲昀的脑袋正凑到近处，殷殷地看着她：“好不好吃？”
她点点头。
“那再吃一点点好不好？”
目光越过孩子，那人正坐在远处。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那姿势，那动作，仿佛他也正专注渴望地看着她一般。舒书受不了这两人的目光，终于一口一口地将那碗绿豆粥用得干干净净。这鲜花簇拥，弥漫着香气的小店面里，坐在近处睁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的孩子，和靠在远处那个风姿卓卓的男子。。。。这一切明明是如此陌生，却为何如此温暖。像是一股热热滋润的泉水，让人只想在此间沉溺下去，沉溺下去。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将银票拿出来，放在小闲昀的手里。“算是带给你的见面礼吧。”她说。
小孩子果然高高兴兴地收了。
男子却很快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闲昀，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快点还给闲之小姐！”
“不要，”他死死地拽着银票，仰起脸来委屈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为什么收不得？闲之小姐说是我的。何况，她也喝了我家的绿豆粥了！”
舒书噗的一声笑了。
“一碗绿豆粥而已！你知道这张银票能换多少银子了吗！”男人气结。
“那有什么关系？”孩子一脸无辜地问，“闲之小姐多来我家用几次饭不就可以了嘛！闲之小姐，你还会来的吧？”
她笑眯眯地还来不及收住，鬼使神差地回答道，“好。”
男人静静地，怔怔地，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