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我是谁（1 / 1）
脑袋一片空白……
眼前晃动着的脸孔没有一张是我所认识的，尽管他们脸上的焦急与担心是那么的真实。我轻轻叹息着，闭上眼不去看他们，脑袋中的一片空白令我害怕。
他们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但我唯一听得清，恐怕是我的名字：苏勒。
日出与黄昏在我的清醒与昏睡中交替，进来我房间的人没有第一天那么多了。大多时候，进来的是一名妇人、一名年轻的少女、一名更加年轻的少年和一位大夫。
大夫每日来问诊，脸色是喜忧参半。妇人的脸色则是沉着冷静，少女与少年则是更多的关心。一直守在我床边上的两个女孩儿则穿着与她们不一样的衣服，从款式与衣料上来看，她们是下人。
我拒绝与她们说话，我暂时还不想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在逃避着眼前的一切，虽然我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终于有一天，我觉得不能再以装睡来逃避这一切，据我心算，我在床上已经躺了整整两个月。那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不仅折磨了她们，更折磨了我自己。
我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好奇心，一点也没有。我非常的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我的确不想再在这张床上继续躺下去。
于是大夫再来时，神色明显明朗起来。妇人道了谢，打发了一众下人出去，只留下那少女与少年呆在屋里。
“苏勒，我是额娘。”妇人神情安然的看着我，我心底不由的生出敬佩。
额娘就是母亲的意思，我知道。我相信我就是她的女儿，否则我不会知道额娘的含义。
我点点头，看向少女与少年。
“她是殊兰，你的六姐。”额娘看向少女，“如今唯一还在你身边的姐姐，就只有她了。”
原来她是我的姐姐。六姐？难道我的前面，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么？
“他是关柱，你的八弟，也是唯一的弟弟。”额娘看向少年，伸手将他拉住推向我：｜“你跟他的感情最好。”
原来我排行第七。
“家里的孩子只有你们三个在我身边，不过殊兰也快要出嫁了。”额娘微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殊兰看向我：“殊兰比你只大了三天，关柱比你小了四岁。”
我看着殊兰，有些疑惑。
“殊兰是你惠姨娘的女儿，你和关柱是我的孩子。”额娘看出了我的疑惑。
原来，我的这个家庭之所以众多子女，是因为父亲有多位妻子。看起来，我的家庭环境，相当不错。
“你阿玛本也要守在你身边的，只是当朝为官，他也是不得闲。”额娘向我伸出手，传达着她的善意。
我看向她的手，最终还是走向了她。
阿玛是父亲，这我也知道。
我有父母，有姐妹，有弟弟。我，有一个家。
我叫苏勒。
额娘轻轻拥着我，力度恰如其分。她充分的表达出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关切，但又给了我适度的空间，以免我感到害怕。
乌勒丹和乌布里是两姐妹，也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丫环。当我愿意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散步之后，她们便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满足我的所有需要。
阿玛日日来看望我，可我对他却无话可说。相对于额娘带给我的感觉不同，对于阿玛，在看到他之后，我居然在心底有股恨意。还是不明白，我对父母的这些感情来自于什么原因，可是我相信，在我失忆之前的故事，一定很复杂。
至于有多复杂，我并不想知道，我甚至连问都没有开口问。
而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向我提及。
我看着院落中的花花草草，心底有丝落寞。毕竟没有过往的任何记忆，生活会显得乏味无趣。身体上的恢复还是很快，之前是受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我卧病在闲，并没有人主动告诉我；但我也没有那种非常想知道的心情，因为记不起任何事，他们告诉我的一切，便没有任何的意义。
府中近几日来了人为我们裁制新衣，有寻常的家居服，也有出席正规场合所必须的着装。我看着，似乎还有新嫁娘的衣裳。
额娘说过了，殊兰待嫁闺中，这些嫁衣，多半是为她准备的。
殊兰很美，一头乌黑的秀发映衬出了她白皙的肤色；她的五官很像她的母亲，小巧而精致。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满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而我却没有她那般出色。
从乌勒丹的嘴中得知，我的额娘是阿玛的正室，我是所谓的嫡出的女儿。我的长相大部分随阿玛，但也有取得额娘的长处，所以我并非平凡。但在殊兰面前，我真的算不上美。加上我的身高都似阿玛，比一般女子都略显过高，所以我只能用清秀宜人来形容。
我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我着上男装，或许会比现在更加好看。
“小姐笑了。”乌布里拿香巾给我拭了拭额间的薄汗，她的声音里全是欢愉。
我看向她，并不掩饰我渐好的心情。
“小姐向来待人亲切，即便是如今，也没跟奴婢们生分多少。”乌布里见我没有对她的话表现出不悦，便愈发的开心起来。
“乌布里，我看见殊兰的身边只有春儿一个人伺候着。其实我也用不着你们两个跟着，又不是风一吹就会倒的身子。你跟乌勒丹可以轮着到我身边，不用那么辛苦。”相比起我的姐姐，我反而对她们感觉更加亲切。
乌勒丹与乌布里对望了一眼，继而笑道：“小姐，这是府上的规矩。”
“规矩？”我瞅了瞅她俩，摇摇头表示我不明白。
“小姐与小少爷是老爷夫人嫡出的，咱们满人的规矩啊，嫡庶之间是有差别的。”乌勒丹看了看四周，细声回话。
“嫡庶之分？”我细细的咀嚼着这话中的意思，“你为什么这么谨慎的说话？是怕人听到么？”
乌勒丹摇了摇头，“是夫人不许我们在府中议论夫人与姨太太间的话题。”
“夫人说了，几位姨太太的小姐虽然是庶出，但都是夫人的女儿。小姐们没出嫁前，都是喊夫人为额娘的。”乌布里接着话答我：“可惜几位小姐福薄，先前大夫人的两位小姐很早就没了，大夫人也跟着去了。二小姐和四小姐虽然也嫁得了好的人家，可都因为难产而去了。出了嫁的只有五小姐还在，可前些年也随着夫家去了盛京，好些年没见着了。”
我细细的消化着乌勒丹和乌布里的话，原来我的几位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我的额娘……竟然是继妻。照这样说来，额娘进府之前，两位姨娘就已经在府中了，而我与殊兰只相差了三天，那……我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郁闷。
不知怎么地，想着阿玛与额娘还有两位姨娘，我突然觉得，女人还真的很悲哀呢。
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而女人，似乎只是婚姻中传承烟火的工具。
“殊兰多大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六小姐十八了。”乌勒丹看了看乌布里，低头回答我的问题。
十八了？我歪着头沉思起来……
我与殊兰虽然长幼有序，但我们是同龄；她已经有婚配之人，而且出阁在即；家里人都在裁制新衣，我也不例外；红色的嫁衣，裁衣师傅的谨慎态度……
“乌勒丹，你说咱们是满人，那满人家的女儿出嫁……”我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却快得令我捕捉不到。
乌勒丹垂下了头，乌布里也垂下了头，两个人都默不吭声，仿佛音线突然被掐断了一般。
我心中一窒，撇下她们快步向额娘的屋子走去。乌勒丹大惊，拉起乌布里急急的跟在了我的身后。我走得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额娘的屋外。屋外站着额娘的大丫头苓君和殊兰的丫头春儿，苓君见我来了便要传话，我快步上前抬手制止了她。
“你跟春儿在这里就好，不准出声。”我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紧张，下意识的把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乌勒丹、乌布里，你们也守在这里，谁敢出声……我定不轻饶。”
说罢，便不理她们走向屋里。进了前厅，却不见人影。我看向内屋，手心攥得紧实，指甲几乎要掐入肉中。我努力平息内心的紧张，放轻脚步走向内屋的门口，站在墙边，我听到了额娘与殊兰的对话。
等我再出了屋子，已经是一身的冷汗。苓君她们紧张万分的看着我，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惨白。额娘与殊兰的对话，我听得真真切切，殊兰是要出嫁不假，可是……
“苓君，是你在外头吗？”额娘的声音由屋内传来。
我紧走了两步走到她们跟前，“不要说我来过。”
苓君吃惊的看着我，我一把拉起春儿走向外院。
出了院，我转过身盯着春儿道：“春儿，告诉苓君，千万不要说我来过。”
“七小姐……”春儿脸色发悚，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明白你在害怕什么。”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平息着内心的震惊：“不过我已经听到了，也知道了。你们如果说出来，无非令额娘和姐姐白白担着心。”
乌勒丹与乌布里都神情紧张的看着我，我看了看她们，转而继续对春儿说道：“详细的我会问乌勒丹她们，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我的事儿已经是砧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无论你们大家隐瞒我的原因是什么，这件事总有一天我是会知道的。春儿，让额娘与姐姐来告诉我这件事儿吧。不要让大家认为是我偷听来的。嗯？”
春儿点头，忍住了眼泪。
我笑了笑，“快进去吧，千万记得提醒苓君。”
春儿保证般的点着头，快步进了院子。
我转过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乌勒丹，回去后全部告诉我。”
告诉我，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