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魔界(1 / 1)
魔界引起一阵骚动,不仅因为久未出现的九殿下终于现身,而且洁癖的他怀中竟然抱着一名女子。虽然九殿下每次从外界回来身边都不乏要妖界、仙界或人界的美女但从没见他与谁这么亲近过。
“我在魔界五十年,九殿下从未碰过我。”魔宫中,狐妖灵光撑着下巴幽幽开口,“当初遇见他,他白衣胜雪,甜言蜜语,眉目传情,我以为……他是爱我的,义无反顾随他回了魔界。谁知他却是连我的一根指头都未碰过。”
她的眉间爬着一条蜿蜒的红色小蛇。
轻都没有三宫六院,花夜统计了一下,可以称之为他的女人的一共五人,包括她在内。魔界、人界、妖界、仙界、冥界各一人,他像在集邮。不过比起他大哥的三千佳丽,他算个正人君子。
灵光是第四个来找她的女人。
她这几日在宫中可是大出风头,不过受了一点不轻不重的内伤,轻都每日送来的珍奇药材随便一样都叫人羡艳不已。
像四兽之一麒麟的火卵,吸极地之光长成的葩果,魔界血池百年长一朵的红莲……这样的待遇,那四个女人将她当成了大老婆,轮流跑来诉苦。轻都有一套好本事,后院不起战火,相处和睦。
魔界诸人皆着古代服饰,她一人衬衫、牛仔裤特立独行,倒像个穿越之人。轻都说保持古风生活,利于修行。所以越来越少现代人脱离人界,皆因心性不定,迷恋都市繁华。像花夜这种紧追时代潮流的无常大概少见,是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大略翻完行将诀,听着灵光的抱怨,不得不搭上一句,“轻都洁癖,不喜碰人。”
“可他抱了你。”
花夜扯了扯嘴角,关于这段记忆她没有印象,却反复被提及。次数多了,她的脑海中浮现浪漫的画面:森林中,她昏昏沉沉,无法走路。轻都抱起她,宽阔的胸膛给她依靠,一步一步带她走出千回森林。
众目睽睽之下,从千回森林走出的轻都,以及怀抱的女子,一下子成为众人焦点。
“其实……”花夜苦恼的合上书放在一旁,她觉得有必要编个故事了。虽然她觉得撒谎骗人不好,但形式所迫,不得不略略骗人,“你也知道轻都在一门邪功,此功不得近女色。灵光你这么漂亮,任何男人见了都心动,轻都只怕自己碰了你一根指头便无法自持。”
灵光听得面色泛春,娇羞的垂下眼睑。花夜又一个谎言成功不免露出得意笑容。但却觉周遭凉飕飕的,与意境下的□□撩人格格不入。
抬头,轻都倚在门口,嘴角挂着戏虐的笑,好像在说“狗改不了吃屎”。
“九殿下。”灵光也看到了他。
轻都的笑立刻变得如沐春风,“我抓了三只小狐狸给你做伴,一只一个颜色,可爱得很。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谢殿下。”灵光福了福身子欢天喜地的离开。
在魔界,似乎没有人不听轻都的话。饶是他那几个笑里藏刀的哥哥,明着也是不敢惹他的,多少都有点忌惮。
她见轻都对灵光如此温柔,凉凉道,“早听说邪少乃情场高手,仅仅四个女人太说不过去了吧?”
说来奇怪,轻都招蜂引蝶,却数量有限,而且从不宠幸,很让人怀疑。
“现在五个了。”他抛给花夜一颗果子,“我选女人看质量,层次差的绝对不要。”
花夜怔了怔,想来他把她算在里面了。五个中的一个,她冷冷道,“记住,我不是你的女人。”低头看手中的果子,竟是佛山菩提,他待她真是不薄,“还有,我的伤已经痊愈,不需要这些。”
菩提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重新落入轻都手中。
她不领情轻都自是恼火,尤其这般冷冰冰的拂他面子。他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将果子强行塞进去,“谁说给你疗伤用的,不过让你增强记忆,早早背会行将诀。”
“咳咳……”花夜整个吞下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怒瞪轻都,“我背完了。”
“倒背如流?”
花夜板着脸说,“正背如流。”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不会背行将诀的黑无常。”轻都嫌她驽钝,可耻的是他等着这个驽钝的女人来救。掐指一算,靠百酿和花夜开的单子拖延的日子快到头了,“花夜,只剩八天了。”
每一次“蚀”的发作他便虚弱一分,迟早有一天叫别人瞧出端倪。
“再给我一天时间。”轻都的话牵动她的心弦,她想起八号当铺的前任黑无常,于是问,“在九老板还是黑无常的时候,你认识他吗?”
哈哈,果真是不会爱上他。在他性命攸关时,问另一个男人的事。轻都的脸色变了变,压抑内心的失望,使自己看上去风轻云淡,“怎么,前世欠下的情想要今世还吗?可惜这一世人家未必喜欢你。”
“我虽活了好几世,他却还是原来的他。”花夜说,当轻都的话是一贯的冷嘲热讽。
然而却是深深刺痛了他,轻都冷哼,“两个黑无常双宿双栖,人间佳话啊。反正你也跟白无常闹翻,不如投靠了九老板,做个八号当铺的老板娘,就是不知离人容不容下你!”
“轻都!”花夜想不到他说话这么难听,执了书丢到他身上。
那书卷正好砸在轻都脸上,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尤其轻都这么好面子的人。花夜意识到自己过火了,缩了缩肩膀。
“在魔界的地盘上,你敢打我脸!”轻都抓住花夜的手腕,捏得紧紧的,“我可以将你关进密牢,让侍卫抽你一百鞭子,用神界的荆棘鞭抽得你毫无招架之力。”他怒道,双眼要冒出火来。
他是该生气,但是不该生这么大的气,花夜皱眉,“轻都,你不会打我的。”
“我为什么不会打你?”他的声音更大,似乎怒气更甚。
花夜原本想说“舍不得”,但这个关口开这个玩笑势必引发更大的战争,她眉毛一扬,“你靠我来救你,自然不会亏待我。”
这是个台阶,他本不必和她闹得这么僵。轻都忿忿放开她,“后天我们去玄冰湖。”
他疾步走出花夜的房间。
在花夜看来他却是逃离的样子。后天去玄冰湖替他解‘蚀’,然后她就必须离开魔界,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一股失落,和轻都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衍生了一些道不明的情愫。
他是她的朋友吧,但好像舍不得离开的只有她。从一开始,他就不断催促她给他解‘蚀’,那才是他和她一直在一起的最终目的。
花夜惆怅的望着窗外,她想以后肯定不能和某个人太过亲近,以免走得时候难过。
她落在地上的书卷捡起来。行将诀她其实在冥间的时候就会,为了在魔界多呆一些时候花夜可耻的说了谎。天下之大,她想不出自己还能去哪里。
至少,魔界还有个轻都。她只有轻都一个朋友。
“花夜,你太寂寞了。”她叹一口气。
门外想起脚步声,花夜以为轻都去而复返,微笑起来。
“花夜姑娘。”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裸的手臂上缠绕着碧绿的丝带。魔界中的侍婢皆如此打扮,据说是那个风流的大皇子依荡的主意。
“大殿下请姑娘移步御花园。”
花夜点点头,跟在她后面。依荡找她做什么呢?难不成想打听出轻都的什么情况?她正好要找个人消遣一下,就他吧。
依荡在亭子中等花夜。他重伤未愈,脸色苍白,时不时咳上几声。偏他风流本性不改,还打着采阴补阳的口号,便一直拖着虚弱的身子。
“黑无常大人。”
他一开口谄媚的语气,直觉的叫花夜厌恶。这个男人长这么丑怎么好意思自命风流呢,风流这个词是用在轻都这样的男子身上的。
“大殿下客气了,”花夜微笑,“不知请我来有何事?”
她思索着改如何应付他,虽然有求于她的模样,两眼色眯眯的目光却毫无顾忌的流泻。总有一他会精尽人亡,花夜暗中诅咒。
依荡嘿嘿笑,压低声音,“听说无常大人手上有百酿,可否送我一颗?”
“你要百酿做什么?”花夜一本正经的问。
“听说冥界的百酿可壮阳,效果甚好。”他说起这话一点儿不害臊。依荡一日不可无女人,这段时间因为重伤有些力不从心,他本想派了人去花夜房里偷,但花夜住在轻都殿中,他多少顾忌着。
眼下不是惹轻都的时候。轻都杀了淡洛,一定也能杀了他。
花夜到底是女子,微微红了脸,四两拨千斤道,“百酿没有这种功效。你可去人间吃那伟哥,听说百试百灵。”
百酿珍贵依荡自然知晓,以为花夜不愿给他。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花夜的额头,“你给我百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不,是轻都的秘密。我无意中听到父王和他的对话,知道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依荡狰狞的笑起来,要多丑有多丑。他招招手,一个穿着人间比基尼的女子摇曳着身子靠上来。确实,她是人间女子,纵然依荡赋予了她无尽的生命,花夜依然闻到她身上的人类气息。
她忽然知道依荡的意思了。
这个人类女子的额头上并没有什么印记。
轻都说的关于“印了魔界贵族的印记才能进入千回森林”的论调原来是骗她的。
花夜慢慢站起来,“我也不想听轻都的秘密。”她逃也似的想离开后花园,她不要知道这其中的欺骗。她害怕自己改变替轻都解‘蚀’的初衷。
“不,你一定要听。”依荡的手指变成兽似的爪子,扯着花夜的手臂,扯得她痛彻心扉。她抽出剑挽出几个剑花直刺依荡,这才逼得依荡放开了她。
依荡面露凶光,他想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杀了轻都的五个女人,那么轻都必死无疑。可他不敢,只要他一动手,父王便能知道他曾经偷听了他和轻都的谈话。比起轻都,父王更可怕。他绝不会因为他是他的儿子而放过他。
思及此处,他化为野兽的身子恢复成人身。花夜跑出御花园,依荡的声音似乎追着她不放,萦绕在她耳边说,“他骗你,他骗你。”
她向后张望,没看见轻都领着人从前面过来,就这么与他撞上。轻都听说依荡叫人带走花夜担心出什么事,特意带了魔卫赶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依荡对你不轨?”轻都见花夜慌慌张张的样子,心也跟着慌了一下,急急问道。
花夜听到他的声音愣住,抬起头看着他。
“你……你哭了?”花夜眼中水光潋滟,轻都将她搂在怀里,忘了前一刻两人差点大打出手,“没事没事,有我呢。”
他先柔声安慰,然后指挥魔卫,“去,和大殿下的人练练腿脚。”他嚣张惯了,即刻着手为花夜报仇。
你哭了。
这句话吓到花夜,她一摸眼睛,果真湿湿的。薄昼和冥王拿她打赌她没有哭,竟为了魔界的轻都流眼泪。她厌弃自己的脆弱,轻轻推开轻都,“我没事,依荡没对我怎么样。我知道他长得丑,但没想到他这么丑,所以被吓得跑了出来。”
轻都和身后的魔卫嘴角抽搐了一下。
“如果下次依荡再请你过去,你回了他,我给你撑腰。”轻都说。
花夜想,他骗我,我也骗了他,扯平了,很公平,很公平。她必须在心中对自己说好多遍,不断的重复。
回到房间后,她说,“不用等到后天,明天我就替你解了‘蚀’。”
“不急,将行将诀背背好。”轻都鬼使神差的没有因她的积极高兴,反而劝她慢慢来。
花夜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行将诀我早就会背了,不过还在挣扎着该不该救你,所以骗你不会。”
“你……”轻都气结,“你又骗我。”
“对,我又骗你。”
“好,明天解了‘蚀’送你出魔界,老死不相往来,看你还有没有机会骗我。”轻都性子高,花夜三番两次骗他,终将他的怒火挑起。
他愤怒的摔门而去。
花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左边嘴角上扬,带着讥诮的笑。为什么轻都可以因为她骗他而理直气壮的生气,她为什么做不到呢?
她害怕,怕听到他理直气壮的说,“对,我就是骗你。”
她不知那时自己的心会跌成什么样子。可她刚刚确是理直气壮与他说了那样的话,他生气了,仅仅生气,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毕竟像他们两个互相欺骗的人,感情大抵也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