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1 / 1)
参天树林,疏密有致。幽径深处,木舍独置。孟克尔轻轻掀帘进去时,少年正坐在紫檀木桌之后专心的作画,帘栊微响,他也不曾抬头,只问:“见过叔叔了?”孟克尔随口应了一声,“恩。”
之前他们在回途的路上,他突然病发,孟克尔急急送他回来时,无意中在他的寝居里发现了满屋子的画。无论是在树荫之下,或是在花藤之间,又或是在山水之中,画中的人物永远都是那个尚小的她。
孟克尔与麦拉斯回禀了科尔沁部的动静后,就可以离去了。但他又舍不得走,他总是惦记着那些画,他想问他要一幅回去,却又难以启齿。他静静的站在一旁,看他是如何妙笔生辉。
时隔那么久,孟克尔即便记得再清楚,她也都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而他就像是对人作画一般,将她的一颦一笑重生于笔下。孟克尔脑海里的影子随着他活灵活现的描绘渐渐浮出了水面,清晰的宛若昨日才见。
“我不明白……”孟克尔的视线从画上移到了他的身上,“如果我是你,即便是病入膏肓,将命不久矣,我也要把她栓在身边。”他说的那么信誓旦旦,恨不得马上就去东京城把那夜夜勾魂的妖精抓回来似的。
少年不答只笑,稍上了色,等墨迹微干时,才抬起头对孟克尔说:“这画你拿去吧。”孟克尔眼睛一亮,心中狂喜,却又有些不确定,迟疑道:“此话当真?”少年点头,又说:“不过你要妥善保管。若不能答应,就此别过罢了。”
孟克尔生怕他反悔,小心翼翼的捧过去拿着就走,到了门口才回头问道:“你真舍得?”少年一手抚上胸口,笑答:“最好的画,我已经留在了这里。”孟克尔一怔,鼻子里似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后,便扬长而去。
他前脚刚走,一男人又掀帘子进来,笑道:“我觉得孟克尔说的没错,与其饱受相思之苦,不如得过且过的好。”少年的眸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叔叔这是在说自己吗?”麦拉斯不由语塞,自失一笑。
过了一会,他又若有所指道:“洛格,其实我不信命。”少年的神色黯淡下来,许久才淡淡的开了口:“我信。”
当年国师铁齿神算,一句天煞命犯孤星,断定了他一生的命运。他只有弃亲人离荣华,才能得以命数的延续,而无害亲朋之安康福祉。
玛法信了,阿玛信了,他还能不信吗?
哥哥……雅尔檀呢喃着从梦中醒来时,屋里只点了两盏琉璃灯,远远的光线被帷帐挡住了,半昏半明的氛围如梦似幻。她仿佛刚刚从那年的上元节回来,手心还有被洛格牵过的痕迹。每次做这样的梦后,她的胸口总是空荡荡的,连伤心的感觉都是残缺不整。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手往身边一摸,再坐起来细细找寻,洛格的那本书居然不见了!她心急的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就往外头的炕上而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横抱了起来。她抬眼望去,多尔衮面无表情的正看着自己。
她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多尔衮抱着她坐下后,沉声问道:“想去哪?”她摇了摇脑袋,不吭声了。多尔衮原一直坐在旁边的椅凳上守着她,听到她梦呓声的那一刹那,心里仿佛被扎了一根刺,他恨不得马上就把那本还搁在外炕上的书烧掉!
这些日子,两人很少会有亲昵的动作。多尔衮都暂寝于外面的炕上,与雅尔檀分居一室。一方面,多尔衮怕情难自禁,好几次他都险些克制不住一时的冲动而伤了她。阿济格为了这事奚落他,还为他找了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娘,可他还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再伤她的心。
另一方面,雅尔檀心中还尚存阴影,她不想那么快再有个孩子,她不知道怎么跟多尔衮说,因为他对孩子的事总是充满着无限美好的希望。而她一想到孩子,就只是满脑子的血腥和沉重的负罪感,她害怕的甚至都不敢于他说话,他往往一开口就是关于孩子的话题。
雅尔檀有些不自在的想从他怀里下来,多尔衮却定住了她的下巴并轻轻抬起,逼的她与他对视,“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她眼神飘忽,闪烁其词:“没……我累了。”他似笑非笑,“你刚刚都睡了两个时辰,你看外面天都黑了。”
她的两颊浮上些红晕,含糊道:“那……天都黑了,我继续睡了。”她挣扎着从他怀里溜回到被窝里,心跳忽然有些急促。他没有离开,随着她的动作也躺了下来。当那股阳刚之气渐渐的缠上了她,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逃避,却怎么也逃不出他那一臂之围。
“雅尔檀,这是我们的命。”
她被迫看着他黑亮的眼,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从他那似是而非的话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懂,只是他给了自己疗伤的空间,却不容她有任何逃避的意图。他的手掀开了被子,仿佛褪去了她的伪装。她瑟瑟发抖,他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全身心的索取和霸占。
夜色凉如水,在多尔衮的强势下,她战战兢兢的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懵懵懂懂时,她以为嫁给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十四福晋这个位置需要肩负多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