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三十九(1 / 1)
秋尽冬初,天气渐冷。肫哲陪雅尔檀歪在临窗的暖炕上,各依在一个大红金钱蟒的靠背正说着话。“还真是热,”肫哲刚才已经褪了件外衣,但还是有些坐不住的下了炕,转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后又说:“这都还没到寒九的天,你竟这么认真起来了。”
雅尔檀养了近两个月的身子,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平日里有人来看她时还能说上几句话,私底下她常常都是懒的开口,全靠伊勒哈察言观色,心领神会她的意思。伊勒哈将炕桌上那碗她只呷了两口的桂圆汤端到椅边的茶几上,笑道:“格格有所不知,这些都是爷吩咐的。”
闻言,肫哲掩嘴而笑,冲着雅尔檀挤眉弄眼,“十四哥还真是紧张你嗳。”雅尔檀笑笑,不予置否。她把怀里的手炉往炕上一搁,伊勒哈便会意的将它拿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雅尔檀才问道:“你刚才说金蝉怎么了?”说起这事,肫哲有些打抱不平,忿忿道:“还不是豪格!昨个我与她一道回去,半路上遇上豪格,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鞭子,抽的金蝉衣袖都破了,疼的直龇牙!”
雅尔檀惊的坐起,蹙眉怨道:“你怎么现在才说?”肫哲嘟囔道:“我答应了她不告诉任何人。你也知道金蝉她有多好面子了?若不是我当场瞧见,这事她打死都只会藏在肚子里。”雅尔檀再问:“他们又怎么了?”
肫哲摇摇头说:“她哪会跟我说?豪格见我也在场,就拉着她上马走了。”说完,她又急急的补了一句,“你可别去问她,不然她肯定是会记恨我的。”肫哲小时候的性格随阿巴亥,有些善妒,不如现在随和。她曾因和金蝉交恶而吃过她的亏,心里对她多少是有些忌惮的。
雅尔檀点了点头说:“这是自然,我心里有数。”肫哲这才放下心来,端起那碗桂圆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雅尔檀垂眸又靠回枕上,思绪成千。她卧病以来,么么与她说了不少道理,常常拿金蝉与她举例,说女人不可善妒。若总像金蝉那样霸道,就只会落个自作自受的下场。
金蝉的额默是公主出身,她的阿玛畏妻,她从小就在一个女尊男卑的环境下成长,骨子里才会那么蛮横。金蝉总说豪格是匹烈马,虽然难以驯服,可一旦驯服了就会死心塌地对自己。他们成亲那么久,金蝉一直渴望以强制强,即便是伤的遍体鳞伤也从不退让。
雅尔檀有时看看金蝉,再想想自己,总觉得她们很像。么么说的果然没错,善妒的下场就是活受罪。金蝉与豪格早已貌合神离,而她也付出了一个血的代价。
从那之后,她的心底就有一个阴暗的角落,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用再多的快乐都无法填补,空荡荡的让人发闷。她与多尔衮之间像是糊了窗纸,薄薄的一层,却没有人愿意去戳破。她起初还气他苛刻他,可日子久了,她也会反思自己的错。若当时不是自己冲动,一切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
肫哲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说了会话,就要回去了。雅尔檀从炕上坐起来帮她整理行头,肫哲忽然问道:“雅尔檀,你还记得洛格吗?”雅尔檀为她系扣子的手一顿,笑容渐渐淡去。肫哲低头看着她,眉眼幽幽,“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羡慕你……我昨天又梦见他了,梦见我们在兴京的事,梦见我们一同被豪格逮到时,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别怕,还有我。'”
她说着说着就把那只手抬了起来,与另一只手握之,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我醒来时,手里似乎还能感受他的温柔……”雅尔檀心中那个角落浮现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飘飘荡荡的迷惑着她的心神。她怔怔的坐在炕上,连肫哲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日落西山时,多尔衮从宫里回来,怀着几许期待进了门,却还是没听到久违的笑声。炕上的人斜歪在靠枕上睡的正酣,他走近一看,她的手上还抱着本书。他有趣的笑笑,好奇这个平日里看到大字就嚷着头疼的人会看什么书。
多尔衮动作轻缓的从她怀里抽出那本书,发现是《孙子·计》的手抄本时,不禁愣住了。当初在兴京时,负责翻译书籍的达海一共抄了三套孙子兵法,其中两套父汗分别赏给了他与另一个人。眼前这本上的字迹虽与他书房的那本一样,却明显不是他的那本。
封角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两个字一洛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