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三(1 / 1)
夜深。
“苏柔儿……”一长串奸细名单上,皇太极只念了这么一个名字,然后对一旁恭敬而立的少年笑道,“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皇太极一指摸过名单的最后一行,字迹顿时有些模糊起来,很明显,苏柔儿这个名字刚加上不久。少年面色从容,“还请阿玛成全。”
皇太极的脸上兴起一丝玩味之情。他端起茶盏,一边轻扣着盏盖,一边试探性地问道,“我瞧你的气色似乎比之前还好些,这次回去让麦拉斯为你寻门亲事,如何?”
少年神色淡淡,“谢阿玛好意,儿子无欲无求。”皇太极饮了一口茶,味道微苦,“若是这样,我倒也能安心了。”
少年抿唇一笑,皇太随手收了名单说,“这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有所安排的,你且放心回去吧。”
少年双膝前后一跪,两手着地,连叩三下头,然后说:“儿子不孝,不能侍奉阿玛左右,还望阿玛多多保重!”
皇太极走过去,一手揽起他,一手轻抚上他的背,交颈贴面,“我让人备了些药材补品,稍后会送过去。你好生调养,缺什么就让人捎个信来。”少年眸光闪烁,声音迟迟才出,有些哽咽,“儿子明白。”
少年从后巷出来时,满脸大胡子的粗汉正坐在马车前,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弄马鞭。少年缓步走去,大胡子伸出只胳膊搭他上车。
“外头风大。”大胡子见他不进车里,反倒坐在了自己身边,有些意外。少年笑容温和,“这段路只我们两人,我陪你说说话。”
大胡子轻嗤了一声,“老子不稀罕。”话虽如此,但他也没再多劝拦。马鞭划空一甩,大胡子潇洒驾车,往偏僻的路道上而去。
少年背靠在车厢前壁,一只胳膊随意搭在半屈的膝上,披风的帽檐被拉的很低,几乎看不清容貌,“你应该知道我刚才去了哪?”
大胡子扬鞭催马,不答。少年微微侧首,“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
大胡子余光扫来,语气淡淡,“如果我真的要杀了你阿玛呢?”
少年不急不缓的回道,“对敌人,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大胡子沉默了一会,忽问,“若只是情敌呢?”
少年淡笑不语。
大胡子甩手又是一鞭,骏马扬蹄嘶鸣,将东京城的一切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日上三竿时,红烛早灭。
白滑的小手刚挑起帷帐,就被拉了回去,榻上一声娇喃,“多尔衮,别闹了~”
“今日不是不用请安?”多尔衮一臂圈住她的柳腰,面贴面,耳鬓厮磨,贪恋怀中阵阵幽香。
雅尔檀用手挡住他亲近的唇,就怕他缠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我与金蝉约好,要去讷敏那听戏。”
多尔衮在她一掌天地里啄吻挑逗,闹的她从手心到全身都瑟瑟发痒起来。雅尔檀转手推开他的头,含羞啐道:“若是害我误了时辰,又要被金蝉她们笑了。”
“笑就笑呗,干脆今个别去了,我今日无事……”雅尔檀咯咯一笑,抓住他不规矩的手狠咬一口,趁他吃痛之际,赶紧从床上溜了下来。
多尔衮张起帷帐,作势要扑过来。“伊勒哈~伊勒哈!~”雅尔檀披上衣服,闪身一躲,把外面等候许久的人给唤了进来。
更衣时,多尔衮隔着扎哈里,像只恶虎对雅尔檀张牙舞爪,逗她开心。伊勒哈半蹲着身子,手上拿着衣带正前后而绕,看雅尔檀笑的花枝乱颤,亦被她感染了,笑的忘了动作。
多尔衮着好衣服,便接过伊勒哈手中的衣带,亲自为雅尔檀系上,雅尔檀也学他的样子把玩着他的衣带,本是一件你侬我侬的亲密举动,却毁在了多尔衮的一句话上:
“雅尔檀,你是不是胖了?”
某人咬牙切齿。
岳托的台吉府上早早就做了准备,只是戏都唱上了,金蝉和雅尔檀才姗姗来迟。肫哲身为雅尔檀的小姑子,非要罚她吃酒,雅尔檀心中还有气,闷头就给喝了。
肫哲又递来一杯,讷敏半路夺了去,笑道,“她要是喝醉了,我们不能安心看戏是小,十四叔找来算账才可怕。”雅尔檀一听,就要去抢她手上那杯酒。
金蝉一面拦着她,一面冲着讷敏笑说,“快别提十四叔了,我去找她时,小两口正拌嘴呢。”讷敏命人收了酒,打趣道,“呦~这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也有小吵小闹的时候?”
雅尔檀气呼呼,“这一回,你们谁也不许帮劝!我都没嫌他汗臭,他倒是嫌我胖了!”肫哲扑哧一声笑道:“你们床头打架床位和,自然是不用我们劝的。”
闻言,三人皆愣,金蝉反应最快,揶揄笑道:”肫哲,你从哪听来这话儿?莫不是你想嫁人了?”肫哲一时口快,羞了脸,支吾道,“我……以前额默劝十二嫂时,我听来的。”
金蝉不依不饶,“真的吗?你是不是看雅尔檀嫁了人,自己小姑独处,心里痒痒了?”肫哲说不过她,就要来掐她的嘴。
金蝉躲到了雅尔檀的背后,“雅尔檀,你家小姑子想要杀人灭口,你也不管管。”雅尔檀被这么一闹,暂时忘了前事,笑着挡在两人中间,“我哪管得了小姑子的事,她想嫁人,我们也留不住啊。”
“讷敏,你看看她们两!~”肫哲气的直跺脚。讷敏见对面几家福晋频频侧目过来,笑着劝道,“肫哲还是姑娘家,可不比你们两个脸皮厚,且别闹了,赶紧听戏才是。”
四人两两坐开,肫哲还恼她们,先拉着讷敏一处入了座。雅尔檀与金蝉本就能聊的来,坐在一起哪还有心思看戏,只顾着说小话。
她们从小一处玩,两人之间有自己的暗语,即便外人听去了,不知情的估计也猜不着。只是有些话,雅尔檀还是顾忌肫哲的,与金蝉说时也格外小心。
“……老妖这两天闭关修炼,我不用请安,耳根子甭提多清净了。”雅尔檀最近胃口特别好,说话的功夫已经吃了两块沙琪玛。金蝉看她吃个不停,往她腰上一握,稍比下说,“多尔衮也许没说错,你是胖了……”
雅尔檀听了,不知是赌气还是真的饿了,吃的更欢,“哼,反正他都娶了我,还怕什么?!”金蝉摇摇头,“你若不注意、盯紧些,他说不定很快就要讨小的了。”雅尔檀一口狠狠咬在沙琪玛上,“他敢!”
金蝉眼神忽暗,“男人的心,变化莫测。”雅尔檀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是不是豪格又欺负你了?我去骂他!”金蝉摇头,“没用的。”随即,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自会有办法。”
雅尔檀想起四贝勒府里那个失足落井的丫鬟枣儿,想起她被人捞起时那明显突出的小腹,想起金蝉当时那诡异的笑,心中一寒,忽然没什么胃口了,转过头安静的看戏。
戏台上,那怀抱琵琶唱曲的女子,腰细如柳,妖娆的有些晃眼。她一弹一唱,声似莺啼,一颦一笑,妩媚动人,落在雅尔檀眼里,令她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豪格与阿济格都是好色之人,他们府上经常可见生面孔,雅尔檀倒也不曾留意。她环顾四周,除了各家的福晋,还有岳托的几位侧室,其中还有一两个她不太熟悉的新人。
她又偷偷的朝讷敏打量去,不过才几年光阴,当初那令她们小辈都称羡的美丽光华已经去了一大半。在界凡城那会,姑姑还常常打趣讷敏,说岳托爱妻如命,一刻也舍不得离不开她。
可如今呢?还不是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雅尔檀想想岳托,再想想豪格他们,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将各自不同的人往同一个方向引去。
多尔衮除了有时嘴巴坏些,对她还算是千依百顺。她习惯了被宠被爱,却从未想过要与人分享。如果有一天,多尔衮要是喜欢上了别人,要是离开了自己……
雅尔檀的脸色渐变,再也坐不住了。她见讷敏在与人说话,便对金蝉说,“我想回去了,你帮我跟讷敏说一声。”
金蝉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阵风似的离去了。
八角殿
达春领着一人进来,“禀大汗,王子登带到。”那人身形偏瘦,贼眉鼠眼,一脸谄媚,跪膝行礼,“庶民王子登拜见大汗。”
这王子登原是辽东一普通汉民,前两年因揭发明将毛文龙派来的奸细得了个一官半职,好日子没过上多久,又被几个石城人反告他妄自通敌。
当时又出了复州汉民叛逃的事情,□□哈赤对毛文龙的奸细层出不穷之事相当之反感,虽然最后还了他清白,但还是将他又贬为了庶民。
王子登失了官职,又是汉民眼里的叛徒走狗,日子贫寒不说,还屡遭人白眼辱骂,若不是昔日官场上还有一两个朋友救济,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哈赤放下奏折,微眯着眼望来,“王子登,你这名单从何而来?”王子登垂着头,“回大汗,小的这一年在坊间靠卖茶为生。茶棚人来人往,小的常常听到些小道消息,就暗自追查打听,只待有天能再报效大汗。”
□□哈赤静默半晌,然后似笑非笑命道,“你去见大贝勒,这事我已交予他去查,他自会有所安排。”王子登心中一喜,“小的领旨。”
待他离去后,达春挨近□□哈赤身边小声问道,“禀大汗,那苏柔儿现在人在大妃宫中,是否需要派些人过去?”□□哈赤摇首,并不以为意,只问“大贝勒那如何?”
达春答,“奴才已经在大贝勒和大妃那各安插了人手,暂时还没什么动静。”□□哈赤在心中玩味起苏柔儿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