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1 / 1)
雅尔檀才刚开始认字没几日,就已经从大学士的赞许和鼓励中获得了读书的乐趣。阿哥们习字时,她就坐在额尔德尼身边跟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女儿家脆生生的声音,仿佛风中铃铛,悦耳动听。男儿家,自小风流。书房多了个女孩,连平日里不爱读书的阿济格都变的用功起来。
阿济格学着雅尔檀嫩生嫩气的强调,跟在她声音后面小声地搞怪。额尔德尼早已察觉,但对方毕竟是个阿哥,他隐忍着略咳两声,以示警告。阿济格毫无意识,反倒越发夸张起来,摇头晃脑地不成个样子,手上抄着大道理的文章,嘴上却在玩味雅尔檀所学的简单词汇。多尔衮几次三番地暗示他,他只当作是耳边风,不予理睬。
雅尔檀用的是额尔德尼的桌子,与他们男孩是面对面坐着的。这些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不难引起她的注意,循声望去时,阿济格咧着嘴冲着她没脸没皮地直笑。额尔德尼看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遂毫不留情面地出声道,“十二阿哥,书房乃是圣贤之地,还请自重!”
阿济格撇撇嘴,不予置否。雅尔檀抬起眼,视线却落在了他身边的空位上。众人似乎并不关心硕托的缺席,倒是才相处了一天的雅尔檀,还记挂着这位气色不佳的哥哥。之前听到他的哥哥岳托与额尔德尼说他病了,她不免有些担心。这时,门外忽然来了一小太监,说是大汗要召见大学士。
额尔德尼遂请雅尔檀自己复习方才所学的东西,临走时不忘看了阿济格一眼,见他正埋头写字,,才略安心地离去。结果,他前脚刚走,阿济格就迫不及待地丢下笔,伸了个懒腰,长叹道,“累啊~”多尔衮笑说,“哥,这屋里最轻松的恐怕就是你了,若你还嚷辛苦,我们该如何是好?”
萨哈廉附和着笑了声,却听阿济格反驳道,“谁说我最轻松来着?”话完,他还冲着雅尔檀的方向若有所指地努了努嘴,多尔衮望去,正巧遇上雅尔檀探究的视线,与她皆是一愣,前者是失神,后者却是茫然。一旁的岳托笑道,“才一日未见,十二叔竟与小妞妞较起劲来?”
阿济格顿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才大声起来,似是欲盖弥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要问你,这几日不来读书,你去哪玩了?”岳托不慌不忙,答曰,“我随阿玛去办差了。不过,看样子过些日子也不会来书房了。”多尔衮这时才回过神来,问道,“岳托,你也要随父汗出征?”阿济格一听,很激动,“什么?你要上战场了?那我也要去!”
岳托笑笑,欲要说什么,屋外又有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又是一句女真话,虽雅尔檀不明其意,但显然已经认出了来人的声音。她犹如粉蝶一般地飞扑过去,不偏不倚地与来人撞了个满怀,高兴地唤道“哥哥。”这一声撒娇的口吻,不仅对豪格和洛格很受用,连旁人看来都忍不住要有些嫉妒。
每回进宫前,托娅和哲哲都有所叮嘱,故雅尔檀与别人家的阿哥们,尤其是宫里的阿哥们相处起来,总是过于拘谨。阿济格总想逗她玩,她都怕生生的,好是让人无趣。多尔衮以为那天之后,至少她会对自己卸下心房,结果还是与哥哥一样失望。他们以为她性格向来如此沉闷,遂开始有些认命了,然眼见她对洛格如此亲昵,惊讶之余,不禁有些挫败感。
豪格的性格大咧咧的,尾随洛格进来,见雅尔檀只抱着洛格亲昵,也不会吃醋,反倒是刚才在门外听见了阿济格的话,让他颇为好奇,大嗓门问道,“什么上战场?岳托哥,你们在说什么?”阿济格报复似地抢话道,“岳托,不许告诉他!”岳托呵呵一笑,倒是一直未开口的萨哈廉回了话,“他们在说玛法出兵一事。”
豪格恍然大悟,更显兴趣,凑到岳托面前要细问,阿济格不禁回头瞪了眼萨哈廉,扼腕叹道,“这种小人,真是防不胜防!”萨哈廉并不以为意,一笑置之。这会工夫间,豪格已经从岳托那大致了解了下情况,想着阿济格还大他四岁,说不定玛法就允了他随军而去,不由地有些落人之后的担忧,抓着岳托的胳膊求道,“哥,到时你带我一块去吧。”
岳托失笑,委婉拒绝道,“豪格,这是去打战,是真刀真箭的血拼,可不是闹着玩的。”豪格昂起胸膛,好似他能与整整大他10岁的岳托齐高似的,傲气十足道,“岳托,昨日骑射课,我可是一箭穿靶哦!”岳托笑笑,阿济格翻了个白眼,“这里哪个不是百发百中,像你这样有勇无谋的,一辈子都甭想上战场,省的给大金蒙羞!”
平日里,豪格听他这话,准保是要动起手脚来的。只是今日,旁人暗自紧张时,却见他嘿嘿笑了几声,才若有所指道,“呦~不知道是谁,前几日被大学士骂的抬不起头呢?”阿济格一怔,且不管他究竟是哪听来的风声,只狠狠地瞥了眼雅尔檀的方向,心中暗骂道“长舌妇!”,以来泄愤。
阿济格不肯认输,故作镇定,狡辩道,“那是硕托!”豪格从鼻子里哼了两口气,阿济格见他不信,真与他较起劲来。两人争执不休时,岳托已默默地坐回到椅子上,萨哈廉看了他几眼,知道他是想起了二哥硕托,心中似有些愧意,却又似乎不知该如何示好,也默默地低头看起书来。
洛格拉着雅尔檀走到多尔衮跟前,小声问道,“怎么不见硕托哥?”多尔衮背对着岳托和萨哈廉,亦是小声,“岳托说他病了,还未好。”闻言,洛格一愣,却也明白了大概。硕托这样的状况时有发生,这样见怪不怪的现象,带着明朗的真相,令人品味到的是凄凉。
洛格轻声喟叹,雅尔檀忙问起来,“哥哥,你怎么了?”洛格笑着摇摇头,看着面前稚嫩的小脸,忽想起雅尔檀与他说过她从小也经常挨打的事情,下意识地鼻上一酸,眼中多了抹浓浓的怜意。雅尔檀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全然不觉旁边的视线。
“你们怎么来了?”多尔衮虽问的是洛格,眼睛却是看向雅尔檀,但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视线紧锁在洛格的侧脸上,对他一再的忽视。洛格微微一笑,道,“达海先生也被玛法召去了,恐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记挂着雅尔檀,来看看。”
两人说的是蒙古语,好像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样,但雅尔檀听了洛格的话,才更见欢喜,小脸贴着洛格的胳膊,像是小猫一样磨蹭着撒娇。多尔衮原想借机逗她说话,可不料与他们两站在一处,插不上话不说,反倒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被人孤立的感觉。
宫女太监平日里赞美有词的话,虽阿谀奉承的成分居多,他且尚小,但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受人欢迎的程度。额默和阿济格常说,他们三兄弟生养的好,各个日后长成一定都是风流倜傥,不在话下。宫里宫外的小格格们,常常看到他们兄弟就会脸红。只有这雅尔檀几次三番的敬而远之,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多尔衮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摆出了他原本的阿哥姿态,赌气似地走到了哥哥与豪格的中间,提议道,“你们既然分不出高下,多说也无益。不如出去比试一番如何?”阿济格一听,立即点头,“好!就比豪格'拿手'的射箭!”
豪格听他明褒暗讽的语调,冷哼道,“比就比,谁怕谁?待会输了可别又去告状!”阿济格被他用话儿一顶,更加迫不及待。两人杠上了,大眼瞪小眼地就并肩出了门。岳托与萨哈廉相继抬头,只是一转眼工夫,眼前就已少了三个身影。
刀箭无眼,虽说辈分比阿济格和多尔衮小,但毕竟年纪最长,万一出了什么事,难保自己不会被受牵连,岳托略想一下其中利害关系,就立即追出了门。见状,萨哈廉虽是个固守本分,但万一最后只留他一人在屋里,大学士回来若要追究,自己独善其身,岂不显得有些窝囊?
萨哈廉想叫上洛格一块去,雅尔檀忽抓住了洛格,面露尬色,似有难言之隐。洛格遂回说,“哥,我一会再去找你们。”萨哈廉点了下头,匆匆离去。洛格见他走了,问道,“怎么了?”雅尔檀踮起脚凑在他耳根前,嗫嚅了半天,话未完,小脸已经变得通红。
洛格好不容易听明白了,耳根子却也红了,愣了一会才难得结巴道,“那……那……,你先忍忍,我带你去找人。”洛格本想找个宫女带她去解决问题,却不料书房内外本来就少有女色,就那么几个还都跟着那帮小子去了。走了几步路,雅尔檀就扭捏起来,苦着脸也不敢说话,洛格见她难受,一时情急,就带着往阿巴亥的寝宫去。
路上,雅尔檀憋的难受,实在是走不动道了,洛格蹲下来就要背她,旁边忽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洛格,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