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购物自然是没购成。
已近很久很久没正正经经与人吵过架了，闹到脸红脖子粗的程度屈指可数。
与郭子鑫不欢而散后，他不知去了哪里。我也完全没有心思继续购物，当下抛了推车走出超市。
不想直接回家，就拐到了平时常去的街上找了家安静的小酒吧，坐在吧台边要一杯啤酒喝。心里堵得慌，啤酒也索然无味，但其他酒我又不敢喝，怕一个不小心醉了爬都爬不回去。
郭子鑫这个混蛋揭人疮疤不眨眼！
我狠狠喝了一口啤酒，又重重吐气，要把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全数吐出来。
几乎已成化石的记忆又被勾起，实在不怎么好受啊。那一段过往在很早之前就被我这个健忘的人成功抛去了脑后，伤心也好，酸楚也好，曾经的悸动和心跳等等等等，早早被我挖土掩埋，水过无痕了。
水过无痕！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你恋慕一个人，而那个人完全对你没那个意思，那么不再恋慕他对你是最好的出路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即使那个不再恋慕的过程十分辛苦，但是黑暗过后，必定迎来黎明！我秉持着这个信念，在苦苦恋慕郭子鑫未果后，决定抽身而出。花了不短也不算太长的时间，我做到了。
怎么说呢，那样的感情本来就脆弱不堪吧…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次家庭聚会上。上初中那会儿吧，我被这个首次见到的唇红齿白、漂亮得犹如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娃娃胶住了目光，从此就再也移开不去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落俗套地迷恋上了那张俊俏的面皮子，天天期盼家庭聚会。家庭聚会真的来了又脸红心跳难以自持，就是这样一种花季小女孩暗恋花季美少年的所谓心跳回忆…
后来，从没走过运的我竟然活生生地被馅儿饼砸中了脑门，与美少年考入了同一所高中。从此，我得偿所愿几乎天天能见到那张脸了，也得以观摩到他如何在高中校园叱咤风云，或者说兴风作浪…
而我对他的恋慕也是在那期间落下帷幕的。
“呼！”我大口呼吸，又大喝酒。
回忆纷至沓来，排山倒海，挡都挡不住。好的坏的一股脑儿堵塞我的脑袋。
那样的初恋，是好是坏呢？
由于家庭聚会的原因，我与他渐渐熟识，但我出于害羞，久久没有对他表露心际。他好像也没有察觉。或者假装没有察觉。谁知道呢…
同上高中之后，郭子鑫很快成了女生们口中终日谈论的对象。某时上课，他因体育课还是什么原因经过教室的窗前，女生们课也听不成了，大多齐刷刷地扭头瞧他经过。讲台上30出头的惯于玩笑的男老师就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连连摇头地感叹：“后生可畏啊。那小子不错，嗯？”
窘得女生们低头的低头，脸红的脸红；男生们则沉默以待，一如既往。也许心里在呕血，恨不能掐了那小子呢。可能性不是没有哇…
他很快与高年级的师姐传出了绯闻。那些绯闻在女生堆里传得风生水起，热烈异常。
——今天郭子鑫抢了xx的女朋友，就是那个说话能把女生也酥软了骨头的xxx。于是xx找郭子鑫干了一架，打得昏天黑地头破血流。xxx则在一旁跺着脚哭得梨花带雨、风云变色。两败俱伤后，快哭得断了气的xxx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郭子鑫的怀中。
可怜的xx不知有没有去撞墙哦…
——今天郭子鑫没来上课，说是去x校找xx斗篮球去了。结果大败那个xx，谁知那xx不服气非说郭子鑫犯规作弊，于是俩气血方刚的男儿又来了一场恶战。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不过郭子鑫理直气壮，气场上略胜一筹，先行从地上爬起来，随口朝四仰八叉躺地上的xx呸了一口血沫子，引得围观者们击掌叫好，顺带迷晕过去几个脸红红的女生。
——今天郭子鑫被叫去校长办公室了，据说是因为他无故旷课兼斗殴多次，校长忍无可忍了。不知是计过还是退学，人心惶惶…
郭子鑫老子来了学校，也进了校长办公室。半日之后，有人见到郭子鑫老子黑着脸出了办公室的门，郭子鑫则一脸无事地跟在后头，拐个弯进了教室。
处分不知道有没有，反正是没给退学。他老子后台硬得不得了，不可能给退学。
——今天郭子鑫在操场的某个角落搂着某个女生接吻，哪知被梨花带雨的xxx撞见，结果人家又哭得天地变色，顺带甩了那个被吻的女生一个耳刮子。两个女生发了疯卯上了，纠着对方的头发谁也不放手。郭子鑫怎么劝都劝不动，就转身走了。
之后有人见到他与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的女生在哪家饮品点快乐地吃着冰激淋呢。那才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不知那俩女生放手了没，头发纠掉不少吧…
到此为止…那个传说中的身材高挑长相清秀并与他快乐地吃着冰激淋的人，正是我了。传言果然信不得啊，自从做了一回话题中的配角之后，我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身材高挑长相清秀”这个描述我私底下是很赞同的。不过嘛，关键的问题在于，那冰激淋吃得一点也不快乐，而且，我也不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我那时候想做他的正牌女朋友来着，与所有看到他会脸红的女生们一样，很想很想。所以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去表白了。在他还没有正牌女朋友之前，我怎么也要试试看啊！
于是在饮品店里，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我说：“郭子鑫，你…不喜欢那些女生的吧？”声音很低，略带羞涩。
“嗯？怎么了？”他舀了一口冰激淋放进嘴里，头也不抬地问。
“喜欢她们吗？不喜欢的吧？”我又问。
“喜欢啊，不喜欢干嘛搭理她们？”他说。
我沉默，心中五味杂陈。准备好的话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小喻，说什么呢？扭扭捏捏的。”
“我…”我舀了一大口冰激淋放进嘴里，用力咀嚼吞咽，小小打了个哆嗦后，终于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不就这样嘛。”他含着冰激凌口齿不清。
急死人！我深深呼吸，冲口而出：“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紧张得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然而他只不过像是不小心被冰激凌噎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后，开口：“为什么？”
我陡地被这句“为什么”问得脑袋结冰，嘴巴闭闭合合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是故意的！这还用问为什么吗？非要我说出那句话来！
脑袋好歹回暖，被他直直盯着看了半晌，我感到脸颊不受控制地升温。
面红耳赤之际，我一咬牙，说出了那句话：“我喜欢你呀！喜欢很久了。”
然后我紧张万分地咕噜一声狠命咽了一口口水，等待他的回答。
然后我看到他放下手中的勺子，两肘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好看的眼睛在我眼前越放越大… 我紧张得快背过气去，猛地闭了眼睛，没办法再与他对视。
脸皮就要烧起来…
我感觉有什么在我的嘴唇边缘划过，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沾了冰激淋。”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背靠椅子与我隔开了距离。
我沉默着等他的答复，心咚咚咚咚跳个没完没了。耳朵也在烧着，热得冒烟。
他歪着脑袋不作声，像在思考，我看不太明白他的表情。
然后他开口，声音波澜不兴：“为什么？”
“啊？”我又被他问懵。
“小喻，你来凑热闹的吧？”他说。
“什么凑热闹，你瞎说什么啊？”我急道。这人不温不火的态度让我不安，我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没什么，我没法儿跟你玩，会被我妈揍。”他说。
“不是玩！”我紧紧盯着他，急得语无伦次：“我们..我们好好交往，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没人会揍你的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他说。手里的勺子在盘里搅啊搅啊，把冰激淋搅了个稀巴烂，还在搅…
而我的意识也被他吐出的这句话搅啊搅啊搅，再度失语出声不得。
我能鼓起勇气表白，当然不会以为自己完全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私底下总觉得他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家庭聚会里面我们关系融洽，大人们喝茶玩笑时，我就与他下棋玩乐，军旗象棋兽棋飞行棋跳跳棋…；之后，同上高中后，有时——虽然不多——也会一起去哪里吃饭啊唱歌啊出游啊等等等等。每次我约他，他就出来，基本不会推拒。就像这次说一起出来吃个冰激淋，他二话不说就出来了呀。
所以我不死心，又问：“一点都不吗？”
其实问出口马上就后悔了，他如果说不，我的脸要往哪里放呢？
他突然叹了口气，推开杯子站起身，高高地俯视我，说：“实在不好玩。我先回去了，还有事。”
转身走了。
是的，我就是这样被他恶狠狠地拒绝了。初恋宣告失败。
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少女怀春头一回，却被怀春对象以‘不好玩’为由拒绝，任谁心里都不好过的吧。
别扭得不行，灰败得不行。
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呢？他考虑别人的时候都是看好玩不好玩的吗？那么说我不好玩，对他来说实质上就是零了？
我那么用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心心念念想着多见见他，见不到他就跑去女生堆里听关于他的八卦，八卦里他跟这个女生好了，又跟那个女生出双入对了，我都不管，以为他至少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以为我的位置至少有那么一点点与那些女生不同的，以为我如果主动一点他就会明白的，以为…
结果，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啊…
是我不自量力，以为被馅儿饼砸中一次就转运了。果然还是我太贪心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对自己说，这世上不是只有你郭子鑫一个。
呃！可怜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个男孩儿…
那个男孩儿，何苦纠缠到被羞辱的地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