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输赢(1 / 1)
门口冲进一大堆的人的时候,我正在拿着剪刀剪开他的衬衫,镊子夹着蘸了酒精的棉花在替他清理伤口。下一秒我就被无情地拉开,他被抬上了担架,妩媚的尸体也被抬走,芳菲走到我的面前,玉手一甩,我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巴掌。
我走到门外,看着早晨的阳光一点一点洒在我的身上,一时间竟发现,就连我最爱的阳光,我一向认为最温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我发冷颤抖的心。
我在叶子曜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天里我不出门,吃的都让佣人送到房里,叶子曜这三天都没有回来,他现在是不愿意再看到我了吧,毕竟,我亲手把刀插在他一直迷恋的子觞的心头。第四天的下午,我换了一身衣服,做了一个合适的白领发型,化了妆,我上了候在门外的专属车,目的地是君惜墨的那幢大宅子。肖诺约好是下午的三点,现在已经是两点四十分了,如果不堵车的话应该可以准时到达,我暗自安慰着自己。
可是,最后我还是迟到了五分钟,肖诺和琴清站在门口寒暄着,见到我下了车,迎上来。
“莫言,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看我,”琴清虚假地戴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接过我手上用透明塑料纸包裹好的夹竹桃,“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夹竹桃。”
记得,当然记得,而且我还记得夹竹桃的花粉有微毒,对孕妇不好。我小心谨慎地吩咐花店的小工一定要用透明塑料纸包裹着,避免我自己也吸入花粉。我看着她平坦如常的小腹,三个月的孩子,还看不出来。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琴清你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她莞尔一笑,“是啊,可能是怀孕的关系罢,稍显丰韵了些。”她故意提到孩子,并且还煞有介事的摸摸肚子,拉着我走进屋内。
这是我第二次进到这座大房子,偌大的客厅,两套高级皮质沙发,靠近白色落地墙面,挂有七十尺寸的液晶电视,顺墙而望,两侧还有画家的经典名作,屋内的最前方是两个回旋木梯,楼上五百平方米的面积,仅分一个主卧,三个次卧。每个房间将高达一百平方米。仰头,几十米高的天花顶,以欧式风格而制。
我不动声色地坐在她们的另一侧,冷眼看着她们言笑晏晏地谈论在大学时候的美好时光,然后放下茶杯,手上推一推桌上的一个小罐子道:“说起来,殇琴清的身孕也有三个多月了吧?今天也没带什么东西来,出门的时候看见有卖杏仁的,就买了一点,我记得,琴清你是喜欢拿杏仁泡茶喝的吧?还说可以美容养颜呢!”
“莫言你真是太好了。”她笑着道,站起来抱起桌上的小罐子细细地看着,仿佛要从里头搜出什么不应该的东西似的,可她如花的脸上却张扬着难掩喜悦。
闻言,我心下冷冷一哂,低下头去不置可否。
琴清却出乎我的意料,马上命人泡了一些杏仁,喝了几口便拉着我和肖诺小跑上了回旋木梯,说是要带我们去看她给孩子准备的婴儿房。可是在拐弯处她脚下突然踩空,身子慢慢倾倒,双手抓向肖诺。这并不是我的意思,我一怔,难道真的是意外吗?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意外要我在场。我冷笑一声看着肖诺拂去伸向她的手,接着琴清就在阶梯上滚了两圈。
一声尖叫划破这个宁静怡人的下午,我不觉笑了,目光徐徐看向她,她艰难地仰起头,用痛苦的目光看着我。
惜墨从大门外走进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惊呆了,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呼吸,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屋子里弥慢着浓浓的血腥味道,是从宋琴清的身体里流出来的,她整个人都倒在血泊里,苍白的脸色像是鬼魅的狐影,噙在嘴角的血不断不断涌出来。
她无力地躺在旋转楼梯的底端,仰起头,昏迷之前仍不忘与我相望,对我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口中喃喃道:“这回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她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只能看到唇畔翕合,却听不到声音。
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只是她的陷阱,她牺牲了她的孩子成功陷害了我。
我坐在手术室门外,脑子里空空的。
惜墨蹲在我的面前,双手抓住对我的肩膀,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面对他真诚纯净的目光,我终于哭了,轻轻偎到他怀里:“惜墨……”
“不怪你,真得不怪你……”
他对我真好。
可是,他还能对我好多久呢?
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虽然这个目的是她们替我办到的。原以为,胜利的这一刻我会微笑,会得意,可是……我笑不出来,我把脸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手术室的灯灭了,他放开我,站起。之后一个佣人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突然看向我,可是眼神却变得不再温柔,那眼里竟然是深深的失望。
原来,我还是输了。
我沿着走廊慢慢地走,眼泪慢慢涌出来。即使我再不承认,前面等着我的是未知的、腥风血雨的未来。即使我安分守己,别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候在我的身上突然插上一把尖刀。
从窗户望出去,眼前的商业大楼高高耸立着,我深吐一口气,我记得以前这里还是青石板的小路,钩心斗角的古典楼阁,这几年的变化竟这么大。
中国人,大概对于传统总有一股留恋的,不论是飞檐硫瓦、亭台楼阁,或是小桥流水、曲巷纵深,总是带着点沧桑的感叹的。但是中国人又好像是最会伤害历史的人,一边是保存着对祖先遗产的默契和自豪,一边又迫不及待地在推到木石建筑的土地上盖起摩天大楼。
环境都变了,何况是人心呢?
“莫言!”
我胡乱揉着通红的眼回头。
他加快几步,停在我的面前:“你恨我是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扑朔迷离,不太真切的双眼,点了点头。
他苦笑一下,眼垂得更低:“那你还爱我吗?”
我静静看着他,这次没有点头。只是眼睛慢慢地流出眼泪来,落在我们交叠的双手上。他怔怔地看着我,见我哭的越来越厉害,好像全世界的雨都落进我的眼睛里。
“你还爱着我对吗?”泪眼朦胧间,我看到他眸中的心疼与泪水。
一直深深埋在心里最底层的情感瞬间暴发,第一次被人挖出来,还是这么血淋淋的残忍,让我痛彻心扉,连呼吸都是痛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选择了要报复我对吗?你在杏仁里下了药。”
药?我冷笑。
我没有否认,让我的心又是一痛,凌利而彻底。惜墨?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心如蛇蝎,争风吃醋的女人吗?本来我是打算把杏仁磨成粉再掺入一些桃仁粉末的,可是,我终究没有,那是你的孩子,我怕你会恨我,所以我没有。
“对!”我艰难的吐出这个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过,眼泪也随之落下。
“莫言,对不起。”他轻轻帮我擦去泪水。
我闪身躲开他的抚摸,一大颗眼泪落下,眼前景象也渐渐清楚起来,他居然也跟我一样流着泪,我不禁冷笑,“你哭什么?又痛什么?如果要怪的话,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罪有应得。”我冷冷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