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们错了（1 / 1）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人活着，不就图个开心么？不就希望能够随心所欲吗？可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流的血越来越多，看着自己的目的越来越接近，我却很少真正开心过。看着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双手，上面沾染的是多少人的鲜血，多少人的幸福生活毁在了这双手上。
幸福，幸福是什么？
要怎样才能得到幸福，属于我的幸福？抛开一切，凭我现在拥有的和即将会拥有的，完全可以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可这样，真的就会幸福吗？
不，我不知道，我不敢肯定。
夜很静，静得听到只能是自己的呼吸声，忽而平缓得像是睡着的婴儿，时而却又急促起来，我到底是怎么了？要放手了吗？不再继续我的游戏了吗？
我不甘，我不甘！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不肯闭上眼睛，我在等，在等他醒来，然后来找我。我知道他就要醒来了，或许就在下一秒，我知道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找我。
“孩子没了是吗？”淡淡的冰冷刺骨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降落，他头发有些凌乱地站在我的面前，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毫无生气可言，“看来，你现在很好，是我多虑了。”他的目光移向下，死死地盯着我的小腹，眼神黯淡却散发着嗜血的狠光。
我冷笑一声，并未起身，坐在柔然的皮沙发上，双手抱膝看着他，“是呀，我现在很好。”
他在我旁边坐下：“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不解的望着他，或许，我懂得他所指的意思只是我不想懂。我轻叹一声，眼波盈盈看向他，手指轻挑了我耳侧一缕头发随意拨弄着。
他深深望着我，他只看了一眼，猝然别过目光，重重喘口气，似有千万气息堵在胸口上下不得，只能憋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莫言，你好残忍，你好残忍，杀死了我们的孩子，还拉上我成为共犯。”
我不觉笑了，目光徐徐看向他：“我的目的达成了，我终于借你的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我迫不急待送走他，因为，我害怕他越来越大，我就会越来越舍不得他。其实，今天的事是可以延后的，我不断地想，想要说服自己，可是……我是个坏女人。”
慢慢地，红色在他的胸膛上一点点泅散开来，像开在枝头的花，夺目，绚丽。
“不！妩媚！”我惊叫起，躲在暗处的枪手连开数枪，却没有一颗子弹击中我，因为，妩媚的身体挡在了我的身前，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就已闻见浓浓的血腥味从四面蔓延开来，一滩血迹在地上，慢慢扩大。“妩媚！”我试探性地轻呼道，不敢移动身前的身体，心里凉飕飕的，犹豫片刻之后扶起她的脸。我害怕，害怕入目的是一张惨白的，看到满脸的鲜血。
“小姐……”她奄奄唤我一声，身子渐渐瘫软了下来，无力地跌到我怀里。
“不要开枪，退下。”他捂住匕首插着的胸膛，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妩媚，你好傻，你不怕死吗？你不知道会死吗？”我探手，小心地从她的腋下穿过，把她抱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她，用尽全身的力量，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在身边。她中了两枪，一枪正中胸口，在心脏稍微偏下的位置；一枪擦过了她的脖子，将她的颈动脉残忍地切断。地上流了那么多的血，仿佛汇成了条小河，没有人可以在这样重的伤下活过来。
她已经没救了。
“妩媚只是怕小姐会受伤。”她小声道，紧紧撰住我的手。“紧一点……再紧一点儿……”
“好的。我会抱得很紧的，我不会放开的！”我微微笑了，将她抱得更紧，把耳朵凑过去听她最后给我留下的话。
“谢……谢谢……”
谢什么？为什么要谢？我麻木地想道，口中念念道：“死很可怕的……”
“小姐……”她仰起头，不解的看着我，凄凄地笑了，眼角划下晶滢的泪珠。
我不再说话，将脸埋进她颈窝。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颤，然后，从喉咙深处发现一丝悲鸣。我感觉到她的身子突然重了，沉沉压到我身上。她安详的躺在我怀里，嘴角带着微笑，没有一丝挣扎，不吵也不闹脸，满足地闭着眼，仿佛正沉醉在一个永远不愿醒来的美梦里。
我机械地跪下，轻轻捧起妩媚的脸蛋，为什么我此刻没有想哭的感觉。对了，这一定是在做梦，所以我身上一点都不痛，所以看见妩媚倒在血泊里我也不会哭。因为这是做梦啊！天一亮，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一定还会叫我起床，她总是那么充满活力，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莫言？”他虚弱地坐在沙发上，怜惜地看着我，声音降低了好多个分贝。
我慢慢站起来，向前一步，握住匕首的一端，又向里推进一些：“叶子觞，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是你让我一无所有的，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亲情，没有了友情。没有了惜墨，没有了老妈，没有了肖诺，现在就连妩媚也没有了。”我与他对视，面对他浅笑纯净的目光，我终于哭了，轻轻偎到他怀里。
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红色的衣襟，衣料上的血液染了泪痕，血腥味变得越发浓郁起来。我幽幽叹着气，已经觉得心里畅快多了，只是……为什么胜利之后，还是觉得失落呢？好像是赢了，可是仔细想想，还是输了。没有他的以后，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莫言，你爱我吗？”他的笑容似微风，和煦而温暖。
我紧闭着双唇，不语，淡笑地看着他。爱，我爱你，虽然我一直不说，虽然我一直都说不爱。
“那你爱我吗？”我笑着问他。
“爱，很爱。”他笑着道。
“我相信。”
我们相拥而笑，仿佛在一片轻飘飘的云朵的世界里，四周什么都没有，空旷而明亮，比阳光更亮，我轻轻偎在他怀里，从未有过如此幸福。
我就这么靠着他的肩，透过窗看着外面已经明亮的天空。
“莫言，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的，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去你的身边，更不该爱上你。我双唇不出声地喃喃道，手指轻轻画过他英挺的鼻。
“莫言，够了……”
“不！”我打断他的话，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锋茫，眸光越来越来越深邃，“还远远不够。”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叶子觞推推我：“快去把毛巾拿过来，快点！”
毛巾？做什么？止血吗？我看着他红透了的衣襟，目光移到他认真的脸上，还是听话地拿来了毛巾。
他拿着毛巾，擦拭着匕首的把手，擦去了我的指纹，然后自己握了上去：“莫言，你可以尽情地指责我，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看成过要陪你一辈子的那个人吗？你何尝不是把我当作一块浮木，希望有个人陪你走过最灰暗的一段。我敢说，我至少想过要跟你走到最后，但你，没有。”
他说，他想过跟我走到最后，我是相信的。我信了，他还说些什么呢？我看着他衣襟上染红的一大片血迹：“我去拿药箱。”
“莫言，”他叫住了我。我几乎是立即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只听到他在身后问道，“你爱我吗？告诉我。”
其实我一早就爱上你了，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莫名地想到你，想起你。爱，这个问题，我现在却没有权利去回答了，因为现在的我，即使爱着，也只能选择不爱。叶子觞，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是爱我的，为什么不早一点，再早那么一点，或许我就会愿意放下一切投进你温暖的怀抱。可是……你没有。也许这才是成年人的感情，放在天平上小心计量，你给我几分，我就只能还你多少。